《环环相扣》木犹

22、第二十二章 文试（一）

　　寂静的夜，酝酿着无数的黑暗与阴谋，在人心各异的黑色迷雾中，一名年轻男子安静地落在暮商公主的寝宫，守在外屋的丫鬟们睡得香甜，内室粉色蚊帐内，少女安静地睡着，虽然睡姿颇为豪放，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上扬。

　　夜里虫鸣声声，黑衣男子走近床畔，垂眸静静地看着少女的睡颜，只是当他无意中瞥见襄思放在枕边的手臂，雪白的手腕上仍旧戴着那只蓝白色的归玉镯。这看起来普通而精致的首饰却让他神色一凝，冷着脸又离开了。

　　次日，天还未大亮，宫中早已热闹起来。几乎一夜未睡的宫女太监们，仍然麻利的收拾布置会场。人们皆是满脸喜色，哪有一丝一毫的疲态懈怠。昨日下朝更是比往日更早一些，今日免了早朝，让官员们早些回家休整，以最富容仪的面貌出现在这样重要的日子。

　　犹记得上一次大朝会，还是在三年前，位于东橙俊阳城。只不过那时宫中太子襄诃病重皇帝无暇顾及其他，一切准备的匆忙，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后来北奉帝襄梁就严令臣子们早做准备，推选出最杰出的人才，争取在下一次大朝会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奈何北奉文风盛行，精通武艺之人少之又少，这一次，众人更是将目光放在了名声显赫的大将军府。宋家三位公子，皆是不凡。大公子宋巍征战在外，二公子宋蔚封文韬武略，就连年仅十六的小公子宋时更是自小长在无尘老人膝下，尽得真传。

　　文武皆备，北奉人民心中就有了底气。面对外国使者更是神气不已，惹得东橙和西疆的使节纷纷跳脚，连夜向襄梁告状，声称他北奉臣民言行举止都是对他们外臣的侮辱。襄梁知道之后更是笑了个开怀。心底更是大呼一声“活该”。

　　今日是个大日子，太学也放了假，让皇子公主们都能够前去观赏各国年轻人们的风采，尤其已经及笄的公主们，若是瞧上了哪家的少年公子，就向陛下请个旨意，便嫁出去了。

　　太学院内有一间属于宋少傅的私人小间。此时三位年轻人正围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由于昨夜睡得太晚，襄思耷拉着脑袋睡眼惺忪，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月白衣袍的年轻男子一手扶额，右手放在桌面上，指尖微动，毫无规律地轻轻敲打桌面。素衣青年端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自家师傅开口。

　　终于，白衣男人薄唇轻启，他先是对着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的某位少女说了什么，然后少女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走进里间，开始呼呼大睡。解决了一件事，宋蔚封叹了口气，才问向李悠然，“今日文试，你可愿下场一试？”

　　李悠然答，“悠然文采尚且不及师傅，如何能代表一国参赛？”

　　“欸，”白衣男子低声叹道，“我知你担心什么，此次大朝会，便是殿下向我举荐你的。”

　　“什么？”素衣男子眼里震惊不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襄诃对于那年的事情之后，竟然还愿意给自己机会。他喃喃道：“殿下他，相信我吗？”

　　“悠然。”突然的声音，让屋内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襄诃只身站在门外，明明天气渐暖，他仍旧裹着冬日的厚服，整个人显得有些笨重。宋蔚封首先反应过来，欠身道了声“殿下”，便离开了房间。

　　李悠然仍旧处于呆愣状态，他直直的看着门口的人，眼神并无恶意，他却不知已是失礼。好在襄诃不在意这些，他随意的进了门，就站在素衣男子身旁，却不看他。

　　襄诃道：“刚开始，我却是非常恨你。因为如果我死了，父皇眼中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就是北奉未来的继承人。”他转身，看向已经低下头的男子，“可是悠然，十年相伴，我还不知你是怎样的人吗？我曾经怀疑过你，却早已否定这个答案。”

　　“殿下你......”

　　“是我们皇家欠你的，也亏欠了你母亲和丞相，母后当年犯下的错，就由我来赎罪。”襄诃突然笑了起来，他说：“当年夫人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你，却被我母后赶出了家门，本来我应当叫你一声兄长，不过，我却是比你早出生，悠然，我是你哥哥，作为长兄，我如何能与你置气。”

　　“殿下，悠然身份低微，承不起殿下您的这一声长兄。”李悠然后退半步，直接跪倒在地上。襄诃上前一步，眼眶已经湿润，“我活不了多久，这北奉的江山，我托付给你了。”说着也跟着跪了下去。

　　两位年轻人，一位周身华丽，一位朴素平常。他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两位相对而跪，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李悠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严重了，您肩负北奉的未来，定要好生保重身体。臣......悠然此生只向往大好山河，恳请陛下还我自由身。”

　　不知何时，宋蔚封已经回来了。他静立在门外，等到屋内安静下来，才上前几步，道：“殿下，刚才陛下派人送来口谕，此次大朝会文试，由...蔚封参加。”

　　周边仿佛更加安静了，襄诃凝眉深思，李悠然看起来如释重负，内心却苦涩无比。宋蔚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他神色一松，看向李悠然，沉声道：“大朝会胜者可以向陛下讨一个恩典，届时我向陛下请旨，放你出宫。”

　　襄诃还想再说什么，只见李悠然“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了一句，“悠然谨记师傅的恩情。”他便再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万华园在皇宫西侧，距离大殿尚有一段路程。襄思跟着宋蔚封和襄诃朝着西边走去，李悠然跟在最后，不注意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的随从，丝毫不显眼。襄思走几步又看了看自家师兄磨蹭的脚程，恨不得拉着他走快些。不过自己要扶着太子哥哥，抽不开身，只得用眼神示意对方快点，奈何李悠然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此时西疆的使臣早就到了，并且已经坐在北奉专门为他们安排的座位上。北奉帝坐在高台，下方由低矮的护栏围成一个圈，但是并未有封口。西疆和东橙的使臣相邻而坐，北奉的大臣们也坐在他们周边，位置大小分成三分，北奉并没有因为自己作为东道主就多分了一片区域，看得出本国良好的礼教氛围。

　　万华园是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宫殿之一，因为大朝会比赛场地就在此处，年初还特地修缮一番，将旁边的院子夷为平地，扩充了不小的面积。

　　亭台之上，正当中坐着北奉帝襄梁，在他的身旁坐着一位贵妇人，容貌艳丽，年岁看起来并不大，眉眼间自然流露的风情格外惹任注目。帝王皇后的威严，常人当然不能承受住，不过场下众人都注意到了一抹檀色朝着皇帝的位置走近。待看到那人的正脸，底下的人才恍然想起那位传闻中久病成疾太子殿下襄诃。

　　此时襄诃就坐在襄梁下方一点的位置，与皇帝亲切的说着话。早在门口，襄诃就与宋蔚封一行告别，襄思也拒绝了太子的提议，决定坐在北奉国的参赛席位上，她要近距离的观摩师傅的比赛，顺便给他加油打气。

　　刚走到自己国家的位置，就遇上了东橙使臣一行，襄思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云靖。她开心的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欢乐地喊道：“嘿，云小靖，我在这儿。”

　　云靖自然也是看到她了，只是现在不比前几日，他身后是数十人东橙国的臣民，身边又站着他颇为尊敬的叔父李槐。想了想，他还是朝着襄思点点头，然后就带领着众人坐下，认真的盯着场上。尽管现在比试台上空无一人，他还是没有再看向少女所在的方向一眼。

　　李槐似乎看懂了少年的心思，用手怜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劝慰了几句，云靖也只是点头应是。

　　这并非是第一场大朝会，在场众人仍有相互熟识，平日里没有机会见面的，此时也放下国家的重负，笑吟吟的叙旧。也有一些未曾见过的人因某人的介绍，互相客套唠叨几句。到处都是一副热闹平和的场景。

　　宋蔚封名声在外，自然也有多人向他走来。或叙旧，或请教，或是试探。在得知他将参加此次的文试时，在场众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里有惊讶，也有不满和愤恨。宋蔚封似乎毫不在意那些别有用心的眼光，仍淡然的与各国人才之辈相互探讨。

　　襄思瞧出了门道，也毫不客气的一个个瞪了回去。心里气鼓鼓的骂道：“哼，我师傅岂是尔等鼠辈可以窥探的，一群坏人。”

　　北奉天气适宜，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气温逐渐升高，温暖的气流绕过人们的肌肤，很是舒服。

　　期间宋蔚封也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因为今日只是文试，在场的人几乎都是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当然也有年过半百的老生。三国人才辈出，他就看见了几位较为眼熟的面孔。

　　那坐在西疆国位置上的，便有一位穿着浅绿薄衣的年轻男子，长得较为平凡，眼色轻佻，眉角上扬，给人感觉很是邪魅。宋蔚封心下了然，此人便是千秋百载宁府宁人识。与他说着话的那位，便是他的表弟，此次代表东橙的何问。二人皆是出自大家，某些作品连宋蔚封也为之赞叹。

　　若是由他们二人下场对试，宋蔚封在感到些许兴致的同时，也没有把握能够全胜。因为这一次，为了悠然，他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