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风吹无痕》幻境生

142、永别了

　　我表面平静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硬币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灼热。我不怕他们的答案，因为在我刻意的控制之下，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猜对，但我依然害怕他们说出答案的那一刻。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他们也许也是紧张的，因为他们也在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仿佛过了很久，越前突然开口了：“你要去的地方远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很远。”
　　“那里冷吗？”他接着问。
　　冷不冷我没感觉，我只感觉到一片空寂、荒芜。
　　我摇了摇头，“很暖和。”
　　“那里的人对你好吗？”
　　那个毕恭毕敬的神秘人算对我好吗？也许吧。
　　“嗯。”
　　“你在那里会开心吗？”
　　这次我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开心，毕竟那已经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在这一百年间，我将不会有任何感觉。也许会做梦，也许不会。我也无法想象等我醒来后我将如何面对那个已经全然陌生的世界，那个没有他们的世界。
　　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开心起来的。”
　　“前辈总是这样，”他埋怨道：“爱逞强、死鸭子嘴硬，以后不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抗了，要多找人帮忙；出门时多留意一下，再迷路的话我可没办法把你带回家了；有危险别总是往前冲，别总想着保护别人......”他说着说着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越前......”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他已经放弃猜硬币了，他已经下定决心放手了。
　　明明我比他大，却还要让他替我担心。
　　我的心里一阵抽痛。我用手背蹭了蹭他眼角的泪水，
　　“我可是你的前辈啊，不用替我担心。”
　　“你哪里有前辈的样子，”越前握住我的手拉下来，用那双水洗过的琥珀眼眸看着我：
　　“前辈，不要忘了我。”
　　我被他那双真挚的眼神深深触动，我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我一直以来忽略掉的感情，那份我从来不敢奢望的情谊。我的心脏好像被烫了一下。
　　我张开双臂把他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我不会忘的，永远都不会忘。”
　　他放在我后背上的双手也紧紧地勒着我，我的肩上一片濡湿。
　　我知道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在情绪失控之前，把越前扶开，然后把给他的那枚硬币放到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我背过身看向手冢，并把剩下的那个没打开的拳头伸到他面前，
　　“手冢学长，该你了。”
　　手冢依然如故，那副沉稳的样子仿佛多少年也不会变，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以前仿佛清冽的泉，现在更像是深沉的海。
　　我想，也许他会和越前一样，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可出乎意料的，他选择了继续游戏。
　　“正面，”
　　我听到他坚定的声音，微微一愣。也许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执着，可是无论如何，结果不会改变。
　　我垂下眼帘，不忍看他待会失落的表情，然后把手掌打开，露出硬币。
　　“我赢了，”手冢如常地说道。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手里的那枚硬币，明明我把它变成了反面朝上，为什么会是正面？难道我的力量失效了？
　　“林，你刚才说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是吧？”
　　我抬头看向面容平静的手冢，缓缓地点了点头。本来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让他们彻底放弃，看来现在适得其反了。我要如何实现我不可能实现的诺言？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一个失信之人。
　　我紧张地注视着他，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这枚硬币是给我的吧。”他轻轻掰开我的手，把硬币拿起来。
　　“是......纪念品，”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把硬币放到胸前的口袋里。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留下来。”手冢又说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可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庆幸，难道我其实是想让他猜中吗？
　　我此刻混乱又矛盾，彼此对立的思绪不断拉扯着我，理智与感情像冰与火一般折磨着我。
　　“你的要求是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以后能够随心所欲地活着。”
　　我唰地睁大眼睛，心底猛地震动了一下。随心所欲地活着，这是我一直都在渴求的事，却也是我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高架桥下，他认可越前做青学支柱的那场比赛后，他说的话：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是此时此刻，我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做到。”
　　也许在那时，他就已经看穿了我，不愧是手冢，永远都那么令人敬佩。可是这样一个令人敬佩的人，我却伤害了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知道，我已经伤害了他。我令他难过了，也许还令他失望了。
　　我低着头浑身颤抖不已，我无法做到像他一样，我连那样做的勇气都没有。
　　突然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低沉却轻柔的声音：
　　“青学网球部的名额，永远为你留着。”
　　此时我再也无法忍耐。我咽下哽咽的喉头，咬紧嘴唇，极力控制住想要涌出的泪水。我尽量坚定地退出他的怀抱，快步穿过他俩之间的空隙。在到达门口时，我猛地停下脚步。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一句话没说。我紧紧握着拳头，面朝大门，不敢回头，背对着他们说出了那句最后的道别：
　　“さような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