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风声边界

9、天山雪莲

　　群山连绵间，道道峻岭直破苍穹，气势摄人，人间已然阳春三月，此处却依旧隐匿着一座纵立于云端之间的奇峰，长年积雪，白雾障目，亦见不到任何飞禽走兽的踪迹。
　　峰顶白雪苍茫，耳畔偶有些许微风掠过，吹落了两侧粗竹之上厚重的积雪，显出点点墨翠，其间，一座竹编小亭静筑，如若不是仔细观望，定会将其忽略。
　　亭内，一个女子淡然而立，手持小巧的白色茶杯，不知为何，杯中碧绿清透的茶在这寒风中，依旧冒着丝缕热气。
　　蓦然，竹林尽头多出了一抹白影，转瞬间，便已到了亭内。
　　“嫣儿见过师父。”她低头，声音如雪水融化般清明。
　　女子微微一笑，似水般的瞳仁清澈淡泊，柔弱之色尽现眉宇，如若方才不是她亲口说出‘师父’二字，天下间又有谁会识得眼前这纤细女子，便是那尘世间人口称颂的当世神人——“剑圣”
　　“此番上峰所谓何事？”她开了口，不似尘世凡人。
　　“嫣儿想在雪峰静修一段时日，三月后便……”话，微微一顿，“出嫁。”
　　“哦？”手指划过粗糙的茶杯，她眨了眨眼，笑了，
　　“不知何人竟能令嫣儿垂青？”
　　“当朝镇国候之子，夏侯英。”一抹流光划过眸子，她淡淡道。
　　此番异样，又岂会逃过女子的目光，
　　“你，似乎有心事。”
　　微微一颤，却依旧，沉默。
　　凝望着手中精致的茶杯，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苦涩，
　　“嫣儿，你的天资，为我所见之人中最佳的，只是这一生，你却注定达不到‘剑’的最高境界。”
　　微怔，她低下了头。
　　“你的牵挂太多，一个人，若有太多牵挂，又怎能做到无欲无求、将生死置之度外？”女子轻叹一声，不禁摇头。
　　不觉，眼眸收缩，方才字字句句似是都烙在骨血之间，聪慧如她，又岂会听不出话语间那份淡淡的苦涩。
　　“如若我没有猜错，嫣儿，你是否有了，心上人？”
　　猛地，她心头大震，恍惚间，那玩世不恭，却又笑意粲然的脸庞浮现脑海，竟是怎样，也挥之不去，
　　“师父，徒儿……” 白嫣跪地，声音已是颤抖。
　　女子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略带了几分惆怅，“记得你刚入门下时，我对你说的话吗？与其为这世间俗情所苦，不如一把剑，一个人，度过一生。”
　　“徒儿，注定不能与那人共度一生，只是……”白嫣低头，樱唇已然苍白如纸，那张熟悉的俊脸，却始终缭绕脑中。
　　“只是放不下，是吗？”徐徐，茶凉了，握于手间，冷冷的，淡淡的，
　　“与其日后痛楚，不如现在就挥剑斩了那情丝。”
　　“徒儿，明白。”蓦然，她一字一顿道，
　　或许，无所谓断，不断，
　　这份孽情，终其一生，只能是遭人唾弃，鄙夷……
　　“下去吧。”不由，女子轻叹，略显苍白的手指抚过杯口，刹那，一抹黯淡划过眸子，很快，很淡，不着一丝痕迹。
　　“是。”应声，她起身，一袭白衣于雪间翩然离去。
　　寒风掠过，夹杂了几颗冰雪，轻轻撞击着脸颊，片刻间，却融成了水，
　　蓦然，女子侧目，凝望着另一只不染丝毫尘埃的纯白色茶杯，
　　这杯子，搁置了多久呢，记不清了，
　　放不下，终还是，放不下……
　　徐徐，将那被子斟了七分满，香气扑鼻而来。
　　“十多年了，你还是喜欢这味道。”恍惚，耳畔响起了那略显低沉的醇厚声音，不知何时，一袭青衫已然到了亭内。
　　“许久未见，师兄的身手又精进不少。”将茶杯推前了几分，她依旧淡如水。
　　似是对她的冷淡习以为常，他拿起茶杯，轻轻嗅着，许久，终开了口，
　　“方才那人，便是你的弟子吗？”
　　沉默，低头品茗，孱弱不堪的身体似是在这寒风中微微颤抖。
　　修长手指轻抚腰间古朴的长剑，蓦然，他笑了，“她与当年的你很像，都是那般喜欢独自承担一切，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会放在心里……”
　　凝望着那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翠竹，她的目光，一如古井般波澜不惊，
　　“师兄，我等都是习剑之人，何苦，还是这般放不下？”
　　“放不下？”银白色的长发蓦然扬起，他苦笑，却是略带了几分自嘲，“何谓放得下，莫非就如我们如今这般，背负‘剑仙’‘剑圣’此等无谓虚名，却注定孤独一生，如今莫不是还要亲眼看着弟子，步你我当年的后尘吗？”
　　“师兄此番前来，所谓何事？”不觉，眉微蹙，淡淡地打断了。
　　微怔，片刻间，他轻轻笑了，掩不住的苦涩味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
　　诺大的尘世间，或许，至于我一人，停留……
　　“此番上峰，不过是想见见你那弟子究竟如何？”侧目，目光迷离，凝望着白嫣方才离去的地方，不觉，喃喃自语，
　　“竟能令那小子，甘愿去送死……”

　　南方甫梁城外，几十个白色的军帐就地扎营，帐外，十几个持着长枪的士兵来回巡逻着，不由，这清幽的郊外竟染上了一份肃穆之意。
　　大帐内，一个颇为文雅的儒生坐于雕有两头青鸟的红木椅之上，低头品茗，片刻，徐徐道，“前些时日发生的战乱已被平定，其首领亦被我等擒获，如此，两位将军不必舟车劳顿，再耗费时日进城了。”
　　沉默，依旧一身似雪白衣的他挑眉，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哦？不过几日时间城内的叛乱便被平定，军师的魄力果然胜人一筹。”
　　旁侧，身着重铠的徐勤不发一言，仿佛石刻般的眉宇看不出丝毫波澜。
　　男子微微一笑，将茶杯放下，仍是风轻云淡，“哪里？此功在下可是受之有愧，城中所谓的叛乱不过是百姓看不惯官吏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偷袭府衙时造成些许死伤，我等稍加安抚，便平静了下来，白将军先前所闻，怕只是些多事之人以讹传讹罢了。”
　　“原来如此。”他笑，眯起了眼，
　　叛乱，有趣，有趣得紧……
　　“可此次毕竟是在下首次出征，总不能，无功而返。”片刻，他皱起了眉，思量些许，似是颇为为难。
　　“将军不必担心。”侧目，狭长的眸子掠过一抹成竹在胸，“这乱已然被顺利平定，几个贼寇与那贪官现就在帐外，如此，将军便可将他们带回京去复命，首战大捷而归，相信日后，圣上必定更加器重将军。”
　　不着一丝痕迹地会心一笑，心头，却微微一怔，
　　如此周密的准备，这城中，究竟藏了些什么……
　　“既然如此，将军，不如明日，我等便班师回朝。”徐勤侧目，低声询问道。
　　“这一趟已耗费近一月之久，车马早已是疲惫不堪，粮草也定要补充。”蓦然，淡淡看了看那白家副将，片刻间，嘴角勾起了那疏懒的不恭弧度，“甫梁的脆皮乳鸽、红焖龙虾远近驰名，我早有耳闻，人说即使是在京城也寻不到这般正宗的美味，况且，南方出玉人，女子个个都如出水芙蓉，这次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男子微怔，低头品茗，长袖微拂间，掩过了眸子中那一抹不屑之意。
　　“将军……”徐勤锁眉。
　　“乱已平定，何况我等已赶了一个月的路，也应当休整一番，徐将军，我主意已定，不必劝阻。”冠冕堂皇的打断，侧目，看着军师，难掩期盼之色。
　　“可是……”男子皱了皱眉，似是斟酌进退。
　　“怎么，军师这般犹豫，莫不是城中有何见不得人的东西？”玩笑着倜傥，却恰到分寸，听不出丝毫不妥。
　　“哪里，将军说笑了。”不由，男子心中一慌，连忙掩饰，片刻，终还是道，
　　“既然如此，我立即安排，定让二位将军满意而归。”
　　“哈哈……军师果然是爽快之人。”蓦然，一抹流光划过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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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镇国候府内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过候爷。”风尘仆仆的男子屈膝道。
　　“你怎得此时赶来？莫不是南方出了事？”见到来人，镇国侯不由一愣。
　　“昨日，白夜率领的五千轻骑进了甫梁城，军师已命城中大军撤出九万，只余一万留做守备。”
　　“什么？白夜进了城？”镇国候身躯一震，片刻后，不觉锁眉，“本王已吩咐他拦下白夜，他怎么会进城！”
　　“军师以为如若执意阻拦，必会引得他怀疑，况且，此人不过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手中有仅有区区五千轻骑，不足以为惧，若有任何异动，我等定可让他有去无回。”
　　“切不可小看此人。”镇国候眉头紧锁，思量些许，面色不觉沉了几分
　　“备马，本王要亲自去南方。”
　　男子一阵错愕，“小王爷婚期将至，如若到时爷不出席，只怕于理不合。”
　　“对外宣称本王抱恙，不能出门，大事将起，此时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作者有话说

　　各有所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