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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彼心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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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立于云端层的雪峰依旧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连绵不绝的雪似是被这清冷的夜染成了暗蓝色,尘世间难寻的幽静,耳畔,偶有些许风掠过,引得竹叶之上的雪簌簌飘落。
竹林深处,一袭出尘的白衣静立,沉默间,任由寒风将单衣吹得猎猎作响。
蓦然,她动,手中长剑带起了一抹清冷,淡淡的,徐徐的,仿佛苍茫间,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找不到路,
怎么办?该怎么办?
恍然,那尽头,竟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轻轻笑着,
剑微滞,她怔了,蓦来的心惊,
不可能,不可能!
瞬间,剑气连绵,气贯长虹,似是道道直破苍穹,却无法看到如何出手,亦是无法于那一片恍然间辨清她的影子,
剑舞,秋水长剑,月下独舞,
然那似水般的柔情,非剑道。
不知过了多久,长剑锵啷插入大地,激起了风,不觉,颤动了一叶之上的积雪,徐徐,坠落。
单膝点地,长衣散了一地,不觉,她微微喘息,三千青丝蓦然随风舞起,
缓缓,抬起头,静望那轮悬于苍穹的月,一时,双眸止不住蒙上了水雾,
你好吗?你过得,好吗?
此时的南方,会不会冷?
倔强如你,是否依旧是那身单薄的白衣……
不知何时,她身侧竟多出了一抹身影,轻叹一声,终还是,开口,
“这么晚了,何以不回房休息?”
她微怔,不由低头掩饰,“今晚月色尚佳,闲来无事,便出门散散心。”
“来此散心,又何须带剑?”侧目,见那柄长剑孤独而立。
眉蹙,不觉,纤细的手指握紧。
“嫣儿,再过三日,你便要下山完婚,往日一切,便由它随风而逝吧。”一手将剑拔起,直指苍穹,奈何那眉宇间,却唯有寂寥,惆怅。
“弟子,明白。”
“你若当真明白,何以方才的招式虚浮,杂乱无章?”剑入鞘,纤手接起了一片飘来的晶莹,不知为何,那小小的雪花竟久久没有消融。
心头一颤,瞬间,樱唇白了几分。
“情之一字,何以令人这般放不开?拥有如何,舍弃又如何?百年之后,不过是归于尘土。”不由,再次轻叹,手收紧,雪消融,“何况你二人是姐弟,这般恋情定会遭世人唾弃,即是如此,又何以不能放开?”
“放开……”喃喃,重复,略带了几分迷茫,几分奈何,几分苦涩,
“这段孽缘虽遭人不齿,却已深刻心中,师父望嫣儿斩断情丝,但是,但是……心好痛,真的好痛,每每想要遗忘,往日与他的点滴却又浮现眼前,嫣儿真的很怕,怕控制不住自己,每一时,每一刻,都去想他,那痛楚如同蛆骨之虫,任凭怎样驱赶,却始终忘不了,忘不了啊……”
凝望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蓦然,仿佛看到了数年之前的那一夜,
相似的雪,相似的痛,相似的苦,
相恋,相知,却注定不能,相爱,
这尘世并非容不得这情,只是容不得,成全……
“如今,我懂应该怎么做。”她低头,紧握早已苍白的手,一字一顿,“如今国政动荡,内忧外患,唯有与夏侯家联姻,才能稳住朝政,以我一生,可换得白府安宁,亦可换得整个天下的安宁,”
话,微顿,似喃喃,却更似,决绝,
“我亦不能让这段孽缘,毁了他的一生,”蓦然,仰望苍穹,却掩不住那一滴包含无数情、伤的泪划过脸庞,
“这份情,我会永远,藏在心底……”
月色清冷,枯枝落叶,环顾四周皆是难得的寂静,唯有守备的城门依旧是灯火通明,隐约,几个士兵的身影徘徊其上,更显了几分孤寂。
房内,他低头,修长的手指静静把玩着那通体碧绿的玉箫,眉宇间虽是些许难掩的寂寥,嘴角却依旧勾着一丝淡淡的温暖。
许久,他将玉箫收入怀中,神色淡然。
继而,一人推门而入,快步上前屈膝,道,“将军。”
“有何发现?”眸子略带了几分轻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运筹帷幄,
“今日属下乔装出城打探,果不出将军所料,城外十里便有大批士兵驻扎,为数达八九万之多,据属下所知,这些兵力原本屯集城内,于将军来此前一日才被调出城外,且守备严密,外人轻易靠近不得。”
“八九万……”微怔,他不禁锁起了眉,
原以为城中无可疑之处,定是那军师事前将其移至城外,却也没想到这调出城外的,竟是士兵,且数目之多更是难以想象,
“下去吧。”挥了挥手。
应道,那人退出门去。
不觉,他眉头深锁,
甫梁城地处南方,相邻几个城池均是镇国候的封地,此处物产丰富,且远离京都,镇国候原在朝中便实力庞大,如今又屯集如此之多的兵力,
莫非他们,想要谋反!
那岂不是……
姐,姐!
蓦然,他大惊,豁然起身,破门直奔马厩而去。
时值半夜,府内众人早已睡去,马厩内的雪骢被脚步声惊醒,不觉来回踱步。
牵马而出,不作停留,他飞身上马。
“这么晚了,将军欲往何处?”不知何时,马前竟多出了一人。
“让开。”他冷喝。
“将军不能离开。”徐勤不屈不挠,身躯依旧拦在白马之前。
“挡我者,死。”白马长嘶,他勒住缰绳,一字一顿。
瞬间,寒气四溢,徐勤的额上竟是冒出豆粒大的冷汗,即使是纵横沙场数十载,也未曾见识过此等冰冷霸道的杀意!
“如今大军已然进城,不论如何,将军都不能擅自离去,今日,除非是踏过我的尸体,否则,就请将军回房休息。”稳住心神,徐勤坚定道。
猛然,他怔住,过往一切,在脑海之中串联而成,
紧握缰绳的手不由松开了,他仰天长笑,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计划妥当,需要的,只不过是自己这枚棋子破掉敌人的主帅,可笑,当真是,可笑……
许久,徐徐,他抬头,凝望着那一轮清冷的月,嘴角勾起,邪魅、冰冷,
此次战死,不足为惜,只是,如若你没有遵守当日之誓,即便是化为厉鬼,我白夜也决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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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军营内,五千轻骑列队而立,井然有序。
静望着身前这五千身经百战的白家军,白夜面不改色,轻轻挥手,十几名士兵纷纷便将早已盛满酒的大碗依次递到了每个人手中。
“将军,这……”徐勤看着手中的大碗,不禁疑惑。
“如今国政动荡,身为天朝子民,自当以救国为己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淡淡环顾着,他神色凝重,一字一顿,“此次圣上派遣我等来此,的确是为平定叛乱,不过这乱,并非仅是一城之乱,而是,一国之乱。”
众人微愣。
“镇国侯意在叛国作乱,如今兵力充足,相信不过多久就会发动叛乱,一举攻入皇城。”不作丝毫掩饰,他高声喝道。
“什么!”顿时,众人错愕。
“圣上派我等来此,便是为了杀掉城中敌军的主帅,使其慌乱阵脚,随后一举歼灭乱党。”铿锵有力,掩过了耳畔间所有的杂乱,
“此战必死无疑,如今,如若有想退出的,我,决不阻拦。”
五千士兵愣在原地,一时,停止了纷纷的议论。
“若是决心留在此处决一死战,就喝了手中的酒,为国,捐躯。”说罢,他高举手中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猛然将空碗摔在了地上。
凝望着眼前这尚且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五千兵士皆是震撼,
那字字句句似是击在心上,亦激起了众人从未有过的坚决,顿时,胸中燃起一股熊熊的战火,酣畅淋漓,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纷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空碗摔碎,高声大喝,“白家军拼死一战,不辱使命!”
副将徐勤亦饮下了碗中的酒,大喊着。
“好,今日我等便与乱党,决一死战!”白衣胜雪,于寒风中猎猎作响。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喊声震天彻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沙场之势,亦为历史,留下了这重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