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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剑为伊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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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小径,仆人修剪整理着两侧各异的花草,
刹那,一袭修长的白衣翩然落下,出尘绝世,宛若绽放于天山之巅的雪莲,
“小姐。”
微笑点头,她侧目,轻声问,“少爷呢?”
那人忙将手中的活儿搁下,忐忑着低头,一时满脸通红,竟有些语无伦次,“少爷,少爷一大早就牵马出门了。”
话罢,暗暗抬头,身前却已,空无一人……
群山间,烟雾缭绕,古木参天,
恍然,若有若无的箫声回荡在耳畔,宛若置身于人间仙境。
不远处,清脆的马蹄响划破宁静,霎时,一抹白影疾驰而过,冲破浓雾,一瞬,却又被再次包裹,身形渐渐模糊了。
灵峰绝顶,他手持玉箫,背倚苍天古木,黝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略带了几分轻佻、疏懒,那挺拔的轮廓,倒也透着些许沧桑的味道。
骏马疾驰,片刻间,便已到了峰顶。
此处寒风凛冽刺骨,却也生了不少翠竹做点缀,其侧,那雄健的雪骢傲然静立,凭着那一身浓密雪白的鬃毛,也毫不畏惧严寒。
白马见来人登时大喜,轻嘶一声,快步来到了她身旁,头亲昵地蹭着这居久未见的故人,鼻孔不时喷出硕热的白气。
将似是颇为忌惮白马的坐骑系在另一侧,凝望着那雪骢,她笑,轻轻拍了拍它那厚实的鬃毛,缓步穿过了那大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竹林一侧,余下那些许的空地,再进一步,便是烟雾缭绕的深渊。
他,凝望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吹奏着手中朴素的玉箫,
曲调激昂悲壮、豪迈洒脱,耳畔似有铁蹄无数,千军万马踏遍沙场之势,不觉间,令人心潮澎湃,不禁为之动容。
白影隐隐显于竹林尽头,静望不远处邪魅依旧的他,不语,片刻,目光一同落在了那近在咫尺的云海之上,一瞬,那容颜,绝艳不可方物。
金戈铁马骤然柔情似水,高亢的战歌转变,乐声登时柔和动人、空灵澄澈,倒也颇有一丝浪子放荡不羁的味道。
她笑,席地而坐,任凭凛冽寒风贯穿单薄的白衣。
天地仿佛亦在箫声中,渐渐柔和了,
蓦然,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箫,凝望着不远处那合目静思的她,那一双如夜幕般黝黑透亮的眸子,纯得不含一丝杂质。
“姐。”缓步来到了她的身旁,亦席地而坐。
她睁开眼,垂目,看着那支碧绿通透的玉箫,不觉笑了,
“这支箫,你还留着。”
低头,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箫尾那一个娟秀的‘夜’字,嘴角勾起,很是温暖,“只要是姐给的,夜儿会永远珍惜。”
看着他那如雕刻般俊朗干净的侧脸,她微笑,目光落在了那金色的云海之上,长发随风飞扬,蓦然,轻声问,“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吗?”
不觉,侧目看了看方才愤然出鞘的长剑,嘴角不禁多了一丝,苦涩,
“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姐。”
她笑,摸了摸他的头,“自小你便是这样,把所有不开心的事藏在心里,独自一人跑到这山上来。”
“想来每次,也都是姐把我从这儿领回家去的。”将头靠到她的膝上,他淡淡笑道,轻嗅着她长发间散发出的清幽香味,很熟悉,很舒服。
看着暗流涌动的云海,她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边纷乱的发丝,蓦然,道,“明日,我便要去雪峰静修三月。”
手指把玩着那柔软的三千青丝,墨色的瞳仁,似是透出了一份哀伤,淡淡的,却深入骨血,永生永世,镌刻心底,
“姐,你会幸福,对吗?”低沉,略带了几分沙哑。
她笑,似水,纤细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脸,轻轻的,点头。
释然,却是掩不住的心酸,
蓦的,握起她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那,便好,这一生,我只要你幸福,
哪怕,是赌上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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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街道上的人群也渐渐稀了不少,霎时,两袭白衣呼啸而过,片刻间,便已到了白府门前,将两匹坐骑交给下人,两人携手步入府门,
府邸内依旧寂静庄重,分别三年的姐弟一如儿时般亲密无间,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蜿蜒小路间,不时传来了些许笑声。
不消片刻,两人便来到了大殿之前,不觉间驻足,却看到了殿内那威武肃穆依旧,此刻,却是无尽孤寂、漠然的身影,不由,笑容收敛,
“父亲……”嘴角微动,白嫣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他,戎马一生,为国,可抛头颅、洒热血,
他,一丝不苟,对家,事事严格近似苛刻,
有谁想过,当年铁马冰河的铁将军,如今,竟也已入暮年,鬓染雪白。
他不语,眉峰,却也掩不住的锁起。
闻声,白将军侧目,霎时,那些许的苍老之感一扫而光。
“父亲,您……”不觉,唇,微微颤抖。
凝望着两人那相握的手,不由,将军皱眉,挥手间,道,“嫣儿,你先下去。”
侧目,看了看那无异的眸子,她点头,退出大殿。
一时,只余两人,诺大的殿堂,更显了几分冷清。
“圣上命你率五千轻骑前去南方平定叛乱,明日动身。”许久,白将军开了口,一如往日,威严、冰冷,听不出丝毫的异样。
“南方……”不觉,他重复。
“圣上作出的决定,不容反驳。”掩不住,一抹流光,划过眸子。
猛然,察觉了那一丝黯淡,心头一颤,第一次,他锁紧了眉,
许久的许久,蓦然,心底只余怅然,
看来,此战——必死!
“明日早朝,你随我入宫,圣上亲自为你饯行。”
眸子透着隐隐的寒光,奈何,口吻,却依旧轻佻,
“能享得这般殊荣,‘草民’当真是荣幸的紧。”
不由,白将军皱眉,一抹愠色笼上眉宇,看着那半晌,却也是轻叹一声,
“你终还是无法忘却,往事。”
“忘却……”他笑,放肆张狂,却是冰冷已极,
如何忘却,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个将自己逐出白府,夺走自己一切的冰冷雨夜!
如何,能够忘记……
暴雨倾盆,连着几日都是晴空万里,骤然转变的天气着实令人无所适从,
白府大殿外,隐隐响起了一阵骚乱,
“让开,我要见父亲。”
“少爷,老爷吩咐别人都不得入殿,您,还是回去吧。”
“让开,都让开!”
“少爷,不要为难我们,请回吧。”
“让他进来。”殿内,将军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冷酷如冰。
“是,老爷。”
殿门打开,蓦然,衣衫尚在滴水的少年闯了进来。
“父亲,姐呢?她去哪儿了?”紧张近乎惶恐。
将军不语,却也不曾责备那白衣少年的莽撞无理,半晌,道,
“她随‘剑圣’前去雪峰学剑。”
霎时,少年紧咬嘴唇,几滴晶莹的水珠令那张极度愤怒的脸更显苍白,
“你,你竟然……”
“她是你姐,永远。”拿起茶杯,他道,低头品茗。
“不,不要!”少年皱眉,几乎嘶吼,
“我不要她做我姐,我要她做我的妻子,做我白夜的妻子!”
“逆子。”勃然,手中茶杯猛地拍在桌上,茶水溅出,沾湿了袖口,“竟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如何?‘□□’又如何?即使受尽天下人的唾弃,今生今世,我也认定了她。”他坚决,一字一顿。
“混账!”将军勃然怒,重重甩了少年一巴掌,
“我白家没有你这等的忤逆之人,你滚,你给我滚!”
被打得倒退几步,嘴角隐隐渗出血来,
蓦然,他笑了,冷冷的,
此情致死,永不悔!
少年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刹那,那身影便被瓢泼般的大雨掩埋。
许久的许久,脚下一滑,单薄的身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雨水冲刷,视野渐渐的模糊,不觉,身体如火烧般难受。
“好小子,有意思。”蓦然,耳畔响了那醇厚的声音。
闻声,勉强支撑起身体,模糊间,却见一人的身影立于身前。
“怎样?愿意随我学剑吗?”那人笑,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动,放肆,桀骜,腰间,一柄古朴长剑更是凌厉逼人。
“你,是谁?”他皱眉,问。
“我?”玩味着重复,徐徐,手指抚摸着剑柄,
“名字,早已忘记了……不过,人称‘剑仙’。”
夕阳垂在如血般撕裂的天边,
大殿之内,一如当年那人,他,轻轻抚着腰间长剑,不觉,嘴角勾起,
师父,徒儿遵守那个誓言,
这一生,剑,只为心爱之人而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