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玦》扶翎

3、第三片人间烟火

　　我是和玦。
　　无父无母，诞于上古，生于大荒长荆。
　　有个朋友，叫做凤凰。
　　他很毒舌，时常装忧郁，有时又唧唧歪歪，与那长着毛可以飞的鸟族有的一拼。不过我觉着这一切，都因为他不甘于做一朵花的抱怨罢了。
　　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这几年已经渐渐有人烟，顺着风飘来。我时常能听到百里之外，人族举着锄开荒时的敲击与吆喝。
　　我内心隐约感到不安。
　　这四海八荒之内，原先是只有上古神灵的，后来神隐，上古灵物诞生。但是现在大多都已经陨了，因为人族在无意间篡改了天道，使得时间为他们流动。现下能活上万万年的，大抵也都能说得出名字，由此可见，凤凰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而我本身便是个石头，算不得什么生物。机缘巧合下得了灵识，开了混沌，又从未出过这长荆，也不怪凤凰那厮直呼我没脑子。
　　可我觉得这样也着实挺好。
　　你看一来我或许还寿与天齐，二来我这万万年来都未修得正身，出去也没多大意思。听说那人间集市红楼倒是有趣，可我一石头也只有打一滚的份，又无半分神力。不被那些人拣去磨刀垫了桌脚都算不错了。凤凰却说我这是天生胆小。
　　世事难料，我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这天地对于人类的偏心。
　　——自人诞生起，时间便开始流动，因为他们创造了文明，将天地开荒。

　　那天和平常也无多大差别，北荒钟山那烛阴也算得上是个上神了，他一睁眼金乌便会从东边那扶桑中出来。纵使我从来没有开过荤，但听那金乌那动听的鸣叫，觉着一定挺美味的。
　　我把这话说与凤凰听，并与他说哪天我要是修的正身，一定给他提来只尝尝。可他却沉默的有些古怪，我也没多大在意，但是那金乌我倒是惦记了很久。
　　此话暂且不提，且说那人族有百来人，分成几批上了荆山，山中野兽纷纷奔走相告，躲的躲，藏的藏。我打了几滚，忽的也觉得自个也不必藏什么。依凡人的肉眼凡胎，他们视物的本领，大抵也看不出什么。
　　反倒是凤凰，我有些担心他。虽说我不曾知道他长个什么样，但是每每他出声是都会引来一大群雀鸟鸣戾这一点，我就觉得他必定长得很好。
　　他却让我与其担心他不如管管好我自己。我撇了撇嘴，滚了一滚，睡了过去。我想也是，这货能以花身活得上万年之久，再不济也有些个保命之术。

　　“。。。竟然是凤鸟！这里竟然有凤凰！”
　　“凤凰！真的是凤凰！”
　　“没想到这长荆山上竟有凤栖！”
　　“传说凤凰不栖无宝之地。。。快快快！找找有没有什么宝贝！”
　　万万年来我从未觉得身边如此嘈杂过。
　　各种各样我听过的，未听过的声音，生生地将我从睡梦中搅醒。
　　“这。。这石头上竟长满了花！”
　　“莫非这是个宝贝？！”
　　恍然间有谁托起了我。荒谬的滞空感令我觉得不真实。
　　“快撬开来看看！”
　　我觉着身上有些疼，作为一块石头，疼痛什么的原本是无多大感觉的。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有什么在撕扯着我。而且我感觉到附在我身上万万年之久的优昙婆罗们被一点一点扯掉，她们在哭，在叫，我却抓不住她们，有谁将我捏着，使我动弹不得。
　　眼前的黑暗，似乎透出一些光亮。有什么东西在我的神识中刮开一道口子。随着优昙的剥离，这种疼痛愈发的清楚。
　　我刚想出声，却听见一声清丽的，尖锐的啼鸣，高昂激愤。像是破空而来的雷霆，与我记忆之中，那令我神智顿开的啼鸣不期而合。
　　那叫声越来越暴戾，渐渐地有成百上千的雀鸟之声附和而来。
　　“凤怒？！快快！快走！”
　　我感到自己被人挟持着，快速地移动，身边是无数的啼鸣，
　　恍惚间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说——
　　无知凡胎，胆敢擅闯长荆？！
　　这个声音。。。。青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