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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菩提 ...

  •   我所说的满意答复即是代表了我的决定。至于为何要在三日之后,是因为在我答应之前,我有必要去趟寺庙。
      并非还愿,而是寄慰。当年孟府的那场浩劫让所有的人都尸骨无存。
      让我连一个念想都没有,有的,只是心中放不下的执念。
      所以,寺庙于我,也算一种寄托。
      佛门自古在人们眼里便是一方清净之地,就如同佛经里所说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可,万丈红尘,一念不觉,便沉沦生死,逃不掉,忘不了。
      我想,这又该作何解释?
      我无法做到无欲无求的境界,我要的,只不过是让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得到慰藉而已,还有那当初抛下我的父亲。终有一日,我会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血海深仇,长宁此生莫不敢忘。
      父亲当年无情地离去,让我这些年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以至于我对一些东西,也始终无法释怀,更无法去面对。
      我不可否定,直到他的出现,我身上的血又再一次沸腾起来,但他的深不可测又让我不得不忌惮三分。
      他那双锋芒的眸子里含着笑,那笑几分真,几分假,我自是不懂,而且还让我看得有点慌,如此器宇轩昂的一个人,心思却比我这女子还缜密,自认为善于观察人心的我也琢磨不透眼前这个与我有些共同仇人的男子。
      找回宝儿与赵四后,李阿婆喜极而泣,拉着我的手,并将一件她做好的棉袄交给了我,她擦着眼角的泪,有些愧疚地说道:“江城,这是我给你做的棉袄,你穿穿看,是否合身。”
      她和蔼地看着我,再没当初的冷漠,我心底不经泛酸,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感受着手中棉袄的柔暖,眼里还是有些湿漉漉,强忍住要流出的泪,笑说:“这棉袄真暖和。”
      李阿婆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笑。我心里暖暖的,也回之以笑。
      “江城,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阿婆招呼一声。”她道,眼中流露着怜惜。
      我点了点头。我还敢奢求什么,孟家欠你们的,这辈子,我怕我是没有机会偿还了。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我不得不说出来,“阿婆,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江城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如果有来生,江城愿做牛做马报答。”
      她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愣了愣,半晌才有些不置信地问出口:“你要走?”
      我轻点了头,迫不得已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我有一个相识多年的友人,常年在塞外经商,前些日子我碰巧遇见了他,与他说了这些年我的光景,于是他提出让我与他一同前往塞外,或许能挣些钱财。我心想与其这样苟活下去,倒不如去更远的地方,把这一切都忘得干净,便答应了他。”
      她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我,淡淡地说:“执着于陈年旧事,只会徒增悲伤,就好像这些年的我,对于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到头来发现自己这些年也没好过多少,你忘了也好,免得难过。”
      我笑里透着苦涩,眼里尽是悲哀。
      这世上哪有什么上善若水啊,人,并非都是尽善尽美,就连皈依佛门的僧侣在抛却红尘之前,也都尝过人生百态,何况是我呢。
      翌日,我告别了李阿婆,动身前往寺庙,我前脚刚踏出了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她担忧地对我说道:“江城,这世上有很多事是那么地不尽人意,尽管我们无法逃避,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放下。你若是诚心肯放下,就听阿婆苦心一句劝,那西凉路途遥远,人心险恶,这条路你一旦踏上了,便再也回不了头!”我转身,朝她笑了笑,摇摇头,消失在了晨曦之下,还有那个我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地方,在那里,我选择了等待,做一只死去的凤凰。
      凤凰也终会涅槃重生的。
      寺庙乃佛门圣地,里面住着的自然是有慧根的人。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们将生死看得比常人超脱,无欲无求地长伴青灯古佛,日日诵读经书,以洗却尘染的心,故俗世之物于他们眼里也倒显得更为寡淡了,心灵也才得以平静。
      我远远地看着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的寺庙,显得分外沉静肃穆,悠远的钟声回荡在我耳畔。
      踏入寺庙,便见几个小僧在扫台阶上的尘土,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僧见我进来,放下扫帚,走向我,朝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问道:“施主可是来还愿?”
      我摇头,回礼道:“我只是想来给我此生再不能看见的人一个,交代。”后面的两个字我顿了顿。
      小僧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请随贫僧来。”说着,他便将我带入正殿。
      正殿内,一樽大佛伫立于香烟缭绕之中,大慈大悲,俯视人间疾苦,接受百姓的顶礼膜拜,一旁的僧侣在念消障除难、得善遂愿、觉证解脱的大悲咒。我站在佛像前,虔诚地焚了一柱香,接着,跪在了佛像前,双手合十,心中默道:“救苦救难的佛祖,您若是大慈大悲,就可怜可怜我这命苦的女子,替我传达一句话给我在天之灵的母亲,就说长宁此生谨遵当年的嘱托,这些年一直隐忍下来,是因为在静待时机,立夏之时,长宁恐怕是等不到了。”
      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殿外的钟声
      又一次响起,清明如水,在我耳畔。我听见了僧侣在念:“唯除不善,除不至诚”。
      生少疑心者,必不果遂也 ,若心存执念太深不可回头者,此生不得善终。
      我眼里是忘不尽的一方山水,但无波无浪,带着三分执着七分坦然,是那般平静悠长。
      离开之前,一位老方丈留住我,道:“阿弥陀佛,老衲看施主心中千丝万缕,似乎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只有被执念所困的人,才会这般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我诧异,我的心境难道写在了脸上。为掩饰我的疑虑,装作不赞同地笑说“方丈,红尘之中的人,哪一个不是没有执念的,只是轻重罢了。”
      他手中捻着奇楠佛珠,意味深长地说道:“阿弥陀佛,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法,总在心源,世人正是太过执着于心魔,才会生出嗔痴贪念,念由心生,人们难逃的不是执念,而是心魔。施主执念如此之深,是心在作怪。”
      我深吸口气,静静听着,脸上依旧保持着宠辱不惊的笑,但此刻有些无言以对。
      他又道:“阿弥陀佛,佛祖当年菩提树下静坐七七四十九日,最终修成正果。施主,凡事皆有因果,只要能战胜心魔,一切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我好奇地问道:“佛祖当年在菩提树下参透了什么?”
      他答:“悟生死,得以四大皆空,抛万念,得以立身成佛。”
      “你们佛门中人,自然有你们的一番说辞,恕我这红尘之人愚昧,不明方丈言下之意,我明白的只有我的心自始至终都未动摇过。”后面的话我听得越来越云里雾里,不免有些心烦。
      他捻着佛珠的手顿下,向我行了一个佛理,喃喃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是心怀怨恨,无法放下往事,执意而行之,终将自食无量苦果。佛曰:‘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淡然一笑,回他:“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什么因果报应,什么来世轮回,我一概不放在眼里。”
      见我这般执着,难以感化,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朝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身后的寺庙于我越来越远。我的心也将不再宁静,准确来说,我的心就从未安息,心怀杂念和妄想,哪怕等着我的是刀山火还,我也会义不容辞。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我的一生,大抵也将会是不过如此吧。
      我按时到了我们约定的地点会面,通过我的询问,得知他名叫独穆阳,的确来自西凉,此次前来中原,便是要手刃皇帝,我问他与皇帝有何深仇大恨,他淡哂,眼里却充满着恨意,看着我,说道:“与皇帝有深仇大恨的,天下可不止我一人。”
      我故作猜测地问他:“他莫非也杀了你全家?”想来他定是与我同病相怜,才会费尽心思想与我联手。
      他摇头,道:“不全是”,随后他又补充道:“我没有家。”
      我疑惑不解:“没家,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当然不是糊涂。只是想再从他身上找一些线索出来,我知道,他不简单。
      他避而不答,想必是知道我的用意,冷冷地看着我,我也正视他的眼睛,只要他不笑,我就不会畏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作者写得揪心呐,对于佛经,还得处处查找资料。心想也算对得起小天使们的疼爱了吧(么么哒)

    后天就是平安夜了,作者虽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但平安夜一定会更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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