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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P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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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在灵济宫休息,可以来看望的只有冯皇后。冯皇后脸容憔悴,眼底有明显的青黑,恐怕是受此事牵连而影响身体。
冯皇后见到长安欲起床,便连忙说:「公主不用起来,你先躺下,身体要紧。」
长安知道冯皇后重礼节,还是点点头道:「皇后客气了。」
冯皇后坐在她身边说:「公主的脸色好多了。」
长安说:「都是多蒙皇上和皇后看顾。」
冯皇后勉力一笑说:「本宫哪有帮上忙的地方呢?公主能好过来才是要紧。」黎贵人这个贱人居然给她添堵,若是伤了一个普通妃子,皇上也就不会过问,但这次害到长安公主小产,整个後宫立时是腥风血雨,皇上不知发落了多少个太监宫娥。
长安问:「皇兄可是难为嫂嫂?」
冯皇后苦笑:「本宫治理六宫不严,确是不对。」她自康平二十一年就跟随皇上,先是太子侧妃,再成为皇后,整整二十一年了,她以为皇上多少会顾念旧情,没想到照样在一众妃嫔面前数落她的不是,无力管束宫妃。袁曼颐和黄婉如死得早,不像她到现在身边没有一儿半女傍身,已经年老色衰,皇上大概是厌倦了她这个老人。
「黎贵人怎麽了?」
「黎贵人被打入冷宫,和妃要禁足三年,宣妃管教不善也要罚……」
「罚甚麽?」
「皇上罚她跪在碎了的瓦片上。」
长安惊异不已,她记得皇兄也挺喜欢宣妃。
「竹香轩全部宫女太监都死了。」
长安瞪大双眼,看着冯皇后。冯皇后沉重地点点头。
二十一年来,皇上甚少动怒,那天真是雷霆大怒,接连发落了几个宫的人,若非太皇太后出面用为长安公主积福的名义为众人求情,恐怕连求情的皇贵妃和瑞妃也要折进去。太皇太后後来告诉她一件事情,皇上几乎是手把手带着长安公主长大,为了不让长安公主代替长乐公主出嫁,还被先帝关起来,兄妹之情非比寻常。
「嫂子还是多点规劝皇兄吧。」
「公主,本宫只是可有可无的皇后,你才是公主。」冯皇后看着长安,认真地说,「只有你好起来,後宫才有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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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禄六年一月。
天未亮,长街上的人已在翘首以待,今天是徽王爷和荣王世子凯旋归来的日子。御林军早就在开路,皇帝仪仗缓缓而来,百姓们望着远方寂寥的大地,想象着大军入城不知会是何种壮观的场面,心中激荡着。
在酒楼的店小二一边替客人添茶,一边说:「这种情况十几年前出现过一次了。」
「真的吗?我最近才搬到京城,没机会见过。」
「康平二十八年,边家军大胜回朝,押着战俘回来的便是现在的定远侯,白袍银剑,真像画里走出来的将军!」
「定远侯已经是十四年没回来京城了,今天带兵的是徽王爷啊。」掌柜见此盛况也不禁遥想当年盛况,「想起来徽王爷还是探花郎,十几年前和状元一起游街的景象我还记得。」
又有客人说:「那徽王爷岂不是很老了吗?」
「老什麽?他十七岁就中了探花,可威风呢!」
此时,沉重的铁蹄声愈来愈重,敲在众人的耳边。大军像黑云一样向城内迫近,忽然从大军中飞冲出一骑,那一骑越冲越快,很快便脱离了整个大队,飘起的披风有如一团白雪,楼上根本看不清那个飞冲而出的人是何等模样。
「那位是徽王爷吗?」
「有可能是荣王世子。」
那一骑上的正是荣王世子子阳,他勒马停在端门前,摘下银盔,翻身下马,在明黄的伞盖前俯首跪地行了个大礼。
皇帝走出伞盖亲自将他扶起,接着状似很开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见到子阳,身後又没人跟着,便问:「灿烈呢?」
子阳回答道:「姑丈在後面,随後便到,是不是姑姑有事?」他觉得皇上的神情很不对劲。平日皇上绝不会先问私事,一定会先问公事。
皇上沉重地点头。
子阳已经猜出几分,试探地问:「是不是孩子……出事了?」
「嗯,你一路辛苦了。」
子阳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不敢多问,省得惹皇上不快。
刚从皇上口中知道事情始末的朴灿烈一言不发,皇上心中也知道愧对朴灿烈和长安,便说:「朕已经惩治了主犯,长安在她原来的寝宫休息,你去看她吧,这几天她一直想着你。」
在前往静漪堂的路上,朴灿烈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一时间千回百转,伴随而来的是浓浓的负罪感。静漪堂是长安以前居住的地方,在她出嫁之後,皇上也不让别人住在静漪堂,一切保留她未嫁的原貌。
当见到坐在床上一脸憔悴的长安,朴灿烈竟是百感交集。有时,夫妻之间的事情不用言语,只消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所想,长安眼圈一红,先开口说:「王爷一路风霜,憔悴了。」皇兄告诉她,丈夫已在回京路上时,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皇宫虽好,但始终及不上在丈夫身边的安稳,更何况她未出世的孩子就是死在这里。
朴灿烈走上前握住长安微凉的手说:「长安,本来我在想对你说甚麽,见到你才发现说甚麽都是错的。」失去了一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是最难过的事情,怎样说也弥补不了她的痛苦。
长安摇了摇头,「你回来就好了。」这段时间她听得太多真心和假意的安慰之言。「我们回家看慕林和慕贤好吗?他们住在子衡那里肯定不习惯。」
朴灿烈伸手环抱着长安消瘦的身子,笑了笑,住在子衡那里?那子衡应该在心中能把他怨死了。
朴灿烈问:「太医说你的身体好了吗?」外面天冷,若是长安身体未好,他情愿长安留在皇宫休养,可是皇宫又是最危险的地方,明枪易挡,暗箭暗防,连堂堂一位公主也逃不过毒手。
长安说:「再过两天就好了。」当年皇姐害得二皇嫂没了孩子,二皇嫂就是在静漪堂休养,没想到她也有今天,看来皇宫真是容不下一个孩子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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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慕林和朴慕贤自小就看着子衡在府中出入,跟他也非常熟稔,所以住在端敬王府还挺适应,而且他们还发现舅母端王妃非常有趣,会给他们说《西游记》和《水浒传》的故事,还懂得变新奇的戏法。要不是父母来端敬王府接他们回去,他们还真的把端敬王府当是自己的家了。
慕贤抬头看着身材高大的朴灿烈说:「爹,舅母会变戏法,很厉害!」
朴灿烈笑着对裴惠兰说:「有劳王妃照顾他们了。」
裴惠兰笑说:「反正我也没事可做,有他们陪我说说话多好。」
长安也说:「真是麻烦了二嫂。」
裴惠兰知道长安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便说:「长安,我是过来人,孩子也是讲缘份的,慕林和慕贤跟你的缘份最深,得好好珍惜。」
长安也明白二嫂是一片好意,便点了点头。
裴惠兰又苦笑说:「你们有时间就过来陪我聊聊天,说实在我闷得慌了,又不好老是去打扰你们。」
长安心想,若不是二哥出家,现在二嫂就能享天伦之乐,而不是形单只影,独守空房。
慕林和慕贤离开时还依依不舍,得到朴灿烈的答允,说可以随时到端敬王府玩耍才安心回府。
裴惠兰闲来真的常到徽王府听戏聊天,长安这才发现原来这位二嫂满腹才学,特别是戏曲故事,说得头头是道,把慕林和慕贤迷得头昏转向,连子阳有时过来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舍得离开。
「二嫂比说书人说得更精彩。」长安坐在旁边听也觉得有趣得很。朴灿烈把长安当是菩萨一样侍奉,根本不让她动手做任何事,还好有裴惠兰过来谈天,稍稍解闷。
裴惠兰笑说:「我不过是喜欢看些闲书。」
子阳说:「二伯娘说的故事不但有趣,而且有警世意味,像这个范进中举意味深长,我还真的没有看过这样的故事。」
裴惠兰说:「旁人只写状元及第的好处,没人想到那些落第举人或郁郁不得志的秀才。」
子阳说:「二伯娘说得没错,侄儿考上了科举,只以为天下的读书人都不用担心生计。」
长安笑说:「你生来富贵,自然不知民间疾苦。」
子阳说:「那倒不是,这次侄儿随姑丈在外打仗,倒是开了眼界,发现读书明理之馀,也该到外面走一走,才算是了解民间疾苦。」
待子阳去书房陪慕林和慕贤读书,裴惠兰才幽幽地说:「子阳比太子强得多了。」
长安默然不语,她在宫中休养时,子孝也来看望过她,但言行举止跟子阳比起来确是不如,毕竟皇上严厉,把好好的孩子教得内向怕事,对答也不甚流利,皇上不在时却是顽皮捣蛋,完全不留心读书。
裴惠兰又说:「不是我这做伯娘的偏心,子阳身上是有那股劲儿,可惜了他的才华。」
长安连忙说:「二嫂在旁人面前别说这些事,可是要砍头。」
「长安,嫂子就是知道你的性子,才憋不住跟你说,换作在皇宫,我早就毒哑自己了。」
长安说:「我也晓得太子的性格,但皇兄只有两个儿子,当年孝肃皇后拼了性命才把太子生下来……这嫡长子的名分谁也抢不走。」
「长安,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裴惠兰抬手整了整鬓间的金钗。裴惠兰听到孝肃皇后的名字,心里有点虚,孝肃皇后早产的事情是端王的手笔,存心报复尚是太子的皇上。她也不明白端王和皇上有甚麽恩怨,值得皇上把亲弟弟迫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