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相逢意气为君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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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史·军家史》言：乾禧三年春四月十七，河南王率六万精兵距崇国云州五十米。梁丘孟恒领一万弓箭手兵阵射杀城门侍卫，其余五万攻入云州城。一万留云州，四万直往彰陵皇城。
时，崇国东宫亦乱。寿阳郡主独人抗东宫侍卫有百人余，突围而出。时人见之，皆道寿阳郡主全身浸血，伤痕累累，杀气凛冽，令人不敢逼近。崇人有言“绝色修罗”。
赤旗在城中随风猎猎，街市上早已无行人。远方传来崇国御林军踏步而来的声音，沈平昭跃上屋顶，悄无声息地挥了鞭子摔下几个人头，隐于屋宇之间。
她循着那面赤旗，那是家的方向。
沈平昭突然闪到沈平俨的马前，血滴像是会认人似的，匆忙停下了脚步。
浑身是血，浑身是伤的她执着蛇蜕鞭，血蜿蜒流淌，积起一块块血塘，她说：“哥哥，我回来了。”说完，沈平昭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在眼睛闭合之前，她看到一个人影赶在她倒在地上之前就抱住了她。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安心地昏死过去。
“珩之，我们回家了。”
《靖史·军家史》有言：河南王下令，三万留彰陵，一万退回云州。崇国三万兵，于彰陵战三日。大靖死伤一万，崇国死伤一万三。
陈使于乱被杀，陈帝大怒，使人送书。崇帝使人与靖言和，希借兵一万与陈国战。
景帝令至，河南王与崇帝盟于彰陵。
是为“彰陵之盟”之故。
沈聿生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到了河南王府。
福沁阁内外围满了人，院内的竹林已完全起不到隔离作用，荷棠泡好了满满一壶雪尖。王妃梁砚携了几个婢子和奴才在王府门口等候。
当河南王府的马车出现在梁砚视线之内时，她悬着的心便落下了。梁丘横抱着沈平昭飞快地跑入了福沁阁，他走路带起的风吹落了竹叶，一片竹叶划伤了他的脸，不一会儿便流出了血。
但他的珩之还没有苏醒，他愿意她身上所有的伤痕都在他身上。他见到她的时候，眼神已经涣散，外衣划破了许多处，有些伤疤的血已经凝固，有些伤则翻出了皮肉。仅凭一个女子之力，从百人包围中靠一条鞭子突围出来。她想到这里，整颗心就像被她的蛇蜕鞭缚住，紧紧揪起。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一个五岁，一个四岁。五岁的他还未被天宸人民所知，四岁的她也还未被加封公主。那是一年荷花宴，他们在皇宫相遇。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沈平俨牵着他的妹妹，问梁丘：“你是哪家的公子？”他说：“梁丘氏。我叫梁丘孟恒。”沈平俨说：“原来是中书令的儿子。我是河南王府的沈平俨，这是我的妹妹沈平昭。”梁丘听见这两个名字便下跪行了礼：“参见世子、郡主。”沈平俨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相逢即是有缘，以后我们会在皇宫经常碰到的。到时候先生下了课，我来梁丘府找你玩。”那是第一次相遇。自那次以后，他们三人时常在皇宫宴席或天宸街市遇见，梁丘与沈平俨聊得来，沈平昭性格开朗，平时丝毫没有郡主的架子，一来二去便熟识结友了。
十多年了，那日的沈平昭穿了件藕色襟衣，上好的丝绸绑着她的青丝，很是可爱；那么今日呢，依然是藕色衣裳，但裙子上的回字纹都被血浸得看不出了。
梁丘把沈平昭放在床上，与一旁的太医说道：“郡主受了许多伤，约是十多处，有刀伤箭伤，还有一处不浅的飞箭伤，箭可能被她拔掉了。途中上过药，昏迷至今。”
为首的太医颔首，将梁丘请出了门外。梁丘出门看见梁砚站在院内，便走向她，说：“参见王妃。王爷先回了皇宫向皇上禀报军情，再回王府。王妃不必担心。”
“多谢梁丘公子，不知寿阳如何了？”
“尚可。”
梁砚怔了怔，以为梁丘还有话，等了一会儿却再无下文，便携婢子离开了。
少顷，太医大多离开了，荷棠从屋内走出，看见梁丘在院中小几旁轻抿已凉的雪尖茶，行了个万福：“梁丘公子，主子已经换过衣裳拭过药了，不知公子如何？”
“我去陪她。”梁丘起身往门走去，行至半道，对荷棠说，“雪尖之所以叫雪尖，并非仅仅是因为用雪水储藏，泡茶的水要用雪水，煮完之后还要用凉水氽过。泡雪尖这活儿我为珩之做了五年，理应我来教你。
“奴婢多谢公子。”荷棠半蹲不动，等梁丘入室才缓缓站直，往福沁阁的茶室走去。
床上的沈平昭脸上身上已没有了血渍，仅凭呼吸来证明她还活着这件事实。太医说她性命无忧，就是不知会何时苏醒。
梁丘坐在床沿上，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好在烧退了。他将手往下移到她的嘴唇上，想起那日在立州城外树林里那情急之下的一吻。
梁丘心思一动，俯身就向着她的嘴唇袭去。
一室无声。
梁丘坐在床边，向还未苏醒的沈平昭娓娓道来。
“五年前你去石山之后，有好多天宸有权有钱的人家来府上求亲过。比如工部尚书家的二女儿乔氏，翰林院大学士的孙女吕氏，还有季相的孙女。嘿，连丞相的孙女都喜欢我啊。但是我左等右等，还是等不来一个地方的帖子，你可知道是何处？
“是河南王府。这五年里军中事务大大小小都交给平俨，四处战乱频发。这一个月下来，整个河南王府如同荒废了一般。好在先王妃给了我一把钥匙，我才能进来帮你们打扫打扫。
“嗯……东街的春晓楼换老板换厨子了，没之前好吃了。所以以后嘴馋了就别去春晓楼了。我知道你喜欢喝淡茶，却喜食浓味，所以我跑遍天宸，在北街找到一家最合你口味的食馐馆，装潢你也会喜欢的。
“还有东街那家霓裳阁迁到北街了。近来东街的生意越来越差，只有那家你最喜欢的点心铺还撑着，我记得是叫林家铺子吧。绿豆糕和果脯依旧很好吃。还有……”
“梁丘孟恒，你再讲下去我就要饿死了。”
梁丘猛然转过头，看见床上的沈平昭已经睁着大眼睛，笑靥如画地看着他了。
梁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一直陪你去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