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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竹摇清影罩幽窗 ...


  •   乾禧三年,初夏荷月。皇宫里的万荷池铺满了粉色、白色、绿色的毯子。每年荷月,王皇后都在月中设宴款待宗室贵臣。池中有一阁,名曰莲心阁,若想从御花园去此处,只得乘船前往。
      是月十五,王皇后携后宫嫔妃于此设宴,宴请的无非是各家命妇公子小姐,或是王妃世子郡主。今年有所不同的是,皇上也在正位。
      这是沈平昭第一次见到她庶出的侄子和侄女。冀康是嫡长子,注定的储君,因此举手投足都是皇家仪范。只有九岁的他已经知道想吃的东西不可吃,想说的话不可说。而三岁的冀殊和荟臻是乔淑妃所出,膝下一子一女,凑了一个好字。荟臻的眉眼像极了沈聿生,平常就一直眉眼含笑,极是可爱。
      是日,几乎所有倾心于梁丘的官家女子都到席了。乔家次女乔璇玑因为长姐乔淑妃在场,则更是大胆。不知道乔淑妃向王皇后说了什么,王皇后安排位置时竟将乔璇玑安排在梁丘一侧,而对面的沈平昭则是在一群王公贵族的最上首。
      梁丘将银盏中的酒慢慢抿完后,乔璇玑便又满脸堆笑地冲上来添酒,没想到梁丘用手挡了一下。
      “宫中的酒太好,不合我口味,我更喜欢珩之的手酿。乔小姐不必再添了。”说罢将杯子翻了一个头往桌子上一扣,抬头看了看主位边上正赌气的沈平昭,嘴角带了笑,也不尽知。
      乔璇玑却不知道他的眼神飘到了何处,也不知道他口中的珩之,是她不可再多话的寿阳郡主。
      她说:“珩之?听家里的哥哥们说,听花楼的姑娘酿酒甚是好。原来公子是在花楼处有心仪的了,怪不得都不正眼瞧瞧妾身,到时我可得去听花楼探探这珩之姑娘到底如何。”她掩嘴笑笑,自以为能讨得梁丘的一丝笑意。
      而乔璇玑话音还未落,场内便一片寂静。乔玲珑脸色煞白地看着乔璇玑,皇上和皇后毫无波澜地想看看沈平昭如何处理,梁丘自顾自地喝着杯盏里的茶,其余人则一脸惊恐地在沈平昭和乔璇玑之间看来看去。
      俄顷,一道不温不火的声音似珠玉落银盘般在阁中响起:“荷棠,按《靖律》处置,公然污蔑或有损皇家颜面者,一概如何?”
      “无关轻重,一概处死。”
      “极好。”沈平昭站起来,走到乔璇玑面前,顺便看了一眼梁丘,看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便转回头面对乔璇玑,“方才的话,各位都是听见了的。那我想问问乔二小姐,你认为本郡主样貌如何?”
      乔璇玑至今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郡主相问不好不答:“郡主仙子容貌,自是佳人。”
      “那乔二小姐不必去听花楼看那位珩之姑娘了,珩之就站在你面前。”
      乔璇玑就是再傻,这句话也该听得懂。如五雷轰顶,她终于知道郡主为何突然提起《靖律》。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着梁丘的衣摆,哭了出来:“公子,梁丘公子救我啊!”
      梁丘放下茶盏,抬头看了看端着郡主架子的沈平昭,抬手轻轻拂去了乔璇玑的手,莞尔道:“靖成帝嘉禾三十一年,加封寿阳郡主公主封号,赐免死金牌、金牒,位同太子、皇尊公主。乔二小姐,我不能救你,也无权救你。”这段话,从写入《靖史》那天开始,他就背的滚瓜烂熟。
      三方僵持不下,只有沈聿生来插嘴了。
      “乔家次女冒犯郡主已是事实。但此事,寿阳,按《靖律》处置吗?”
      “呃……算了。我这人呐,最讨厌杀啊、死啊的,太血腥了。今日本郡主心情好,便不罚乔二小姐了。乔二小姐记住今日就好了,对了,刚刚孟恒说的那句‘我不能救你’,还请乔二小姐好好斟酌考虑一番。”
      梁丘能看出,沈平昭其实并没有太生气,她只是单纯地吃醋而已。吃醋而已。
      不过是谁甩着鞭子杀人不眨眼还说杀人太血腥了的?他心想,又不自觉地笑了。

      夏月某日。窗外的蝉发着嘲哳聒噪的声音,房内放着一大缸的冰块,荷棠一手抹着汗,一手用扇子狂扇沈平昭。
      “天哪,怎么这么热!”沈平昭不由得咆哮了一声。不在众人面前的沈平昭完全没有郡主的架子,反倒更像平常人家的姑娘,率性随意。但她又忘了,府里多了一位王妃。
      梁砚今日又来福沁阁了,原因是沈平俨去皇宫了她一个人太孤单想想郡主也是所以来陪郡主。
      沈平昭从床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裙,一边嘀咕:“有空就去打打叶子牌、看看戏不行吗,非得到福沁阁来。”一边假笑着打开了门,“王嫂。”
      一阵凉风直击梁砚灵魂深处:“寿阳这里,真是凉快啊。”
      沈平昭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孟恒之前送来存在冰窖里的,寻思可能这夏季可能会多出来,不如这几日先用着。”
      梁砚到底是大家闺秀,脸上似乎只有微笑这一种表情:“梁丘公子与寿阳真是一对璧人。”
      “怎么会。”沈平昭摆摆手,给梁砚斟了一杯茶,“我自小就喜欢喝雪尖,茶也是按照自己习惯泡的,不知王嫂是否喝得惯。”
      “曾经入宫喝过几次。”梁砚信手拿起杯子,微微一怔放下,“冷的?”
      “自然。泡茶,世人以汤为佳,但不知雪尖不同。我试过石山上的冰泉,试过桦山上的凝泉,但都不及陈国未明山上的雪水。每年我都派人去陈国取一定的雪水,放在王府里存着。何况这夏日炎炎,一杯冰茶不是更消夏吗?”
      梁砚沉吟了一会儿,问了一句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她说:“郡主在石山上的那五年,都在干什么?”
      沈平昭垂下眼眸,渐渐敛去了笑意。又一会儿,柔善的笑意又浮现出来,却仍然带了一丝丝的凉意,梁砚见此,依然心慌:“王妃问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干什么呢?安安稳稳地当个风光的河南王妃,不是您最想要的吗?王妃嫁入王府不足一年,就想打听五年前的事了,太着急了些罢。”
      梁砚纵是心慌,却依然不依不饶。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得二人头发四处飞扬。
      “郡主可还记得谢将军?”
      像一块石头掉入梁砚的心里,回忆像一圈圈涟漪被翻出来。犹记几年前父亲身患重病,在床前,他总是与她讲当年的事情。她听到最多的名字,便是靖国的巾帼英雄谢将军,谢钦。
      石樵、谢钦和梁砚父亲—梁无双是同一师傅教大的,不管是诗书,武艺都想去不远。
      梁无双知道,对于谢钦,他与石樵都心存爱慕。只是所有人都不清楚谢钦的真实心意。
      十年学成。梁无双离开师门,为了给谢钦一个家底殷实的府邸,一个风光无限的地位,他考取功名,位极右丞。
      石樵呢,“骗”着谢钦与他一同归隐石山,过上了“悠然见南山”的逍遥快活日子。当梁无双打算十里红妆迎娶谢钦时,却发现石谢两家已经定亲。谢家也是一个强硬的家族,无论梁无双拿钱拿权相诱相逼,都不改婚约。梁无双怒不可遏,与石樵割袍绝义。后人有言:某年某月某日,梁无双与石樵于石山大战两日,由是梁无双许久未曾练习,最终败落。
      后来,谢钦征军入伍,颇得桓帝信任,戍守边疆后调回天宸。皇宫里也将石山作为皇族子弟专门练习的地点。一时间,石山变得神秘不可测。
      《靖史·谢钦列传》:成帝嘉禾五年,钦染疾,移居石山,与夫同住。
      成帝嘉禾十年八月初三,钦殁,葬于石山。于天宸城东处建将军衣冠祠,香火世代绵延。

      嘉禾十一年九月,梁无双染疾。缠绵病榻二十九年。
      乾禧元年春,文召公薨,其嫡长子世袭爵位,无官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竹摇清影罩幽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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