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围观逃生》岑励

9、剖析，一条狗的开解

　　“她怎么样了？”黎安刚从林惠房间走出来，就被张九道拦住了。

　　黎安摇摇头：“不太好。除了昨晚那场暴行，她第二天还目睹了一场谋杀。现在精神很不稳定。比较排斥去现世，目睹的两场犯罪，让她很崩溃。觉得自己死了，就不该去现世。如果不去，也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

　　赵伟在张九道身后探头说：“这不是她的错。人渣犯罪总有各种理由，和旁观者有什么关系啊。”

　　“但她觉得，自己看见了这些，却无法伸手帮助，仅仅只能无力旁观，是她的错。”黎安无奈，林惠的想法他能理解，只是，不忍心她那么自苦。

　　“我们想救世，但我们没有救世主的资质。”赵伟嘟囔，“是我的话，碰到这种罪行，却没办法阻止没办法举报，我也接受不了。”

　　张九道一声叹息：“是我太着急了。如果让林惠晚点出发，带上博世说不定会好点。”

　　“谁也没法确定新的灵魂会什么时候到阴间。当时也不好一直等着，再说博世，只有个狗脑子而已。”黎安吐槽着新来的同伴。

　　提到新同伴，赵伟和张九道也无语了。赵伟有自知之明，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聪明人，但是，刘博世让他发现起码自己不是智商垫底的那个。

　　另一边，他们口中的刘博世，横卧在沙发上伸懒腰。他有着一对很漂亮的眼睛，左眼是清澈的天蓝色，右眼是温和的浅褐色。这会正表情冷酷地盯着厨房门口。耳朵机警地立着，额上的三把火清晰灵动。看到王兴国出现在厨房门口，他探出的舌头破坏了整体冷峻的风格。

　　是的，刘博世是一条狗，还是二货哈士奇。赵伟当时去接他，捉到时差点跪地痛哭。明明并不远的地方，结果追踪点硬是一直差那么点找不到人。后来看到一条狗，被迫玩了半天你追我啊，你追上我我就让你嘿嘿嘿的游戏，才确定，MD，这头到了阴间都娱乐至上的狗，就是监控器上追踪的灵力目标。

　　幸好，刘博世并不完全是一条狗。他是一个混血狗妖。虽然用黎安的话说，刘博世完完全全有着一个原装狗脑子，如假包换。

　　林惠躺在床上，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安静地躺着。黎安进来时，她也没有任何抗拒，问什么就说什么。但再多一点的情绪，却已经没有力气做出来。悔恨或者愤怒？无力的自我懊恼或者歇斯底里爆发指责？太费劲了，林惠除了回答问题，并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表现那些复杂的情绪。她只是，单纯的消沉着，所有的情绪都好像燃烧过的灰烬，灰白，无用。轻飘飘一吹就散，飞扬充斥着心里，半晌又沉淀如初。

　　门又被打开，林惠微微侧头，却没有看到人影。碰，有重物砸到了她身侧的床上。林惠有点愣神，阴间除了鬼魂居然还有狗？

　　“你就是能穿透阴阳屏障去现世的钥匙啊？”哈士奇口吐人言。

　　林惠一惊，身体绷紧就想条件反射跳起来。很快又放松躺平了，狗会不会说话，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没理哈士奇的问话，继续躺着发呆。

　　“问你话呢。”哈士奇前腿踩了踩林惠的小腿，低头看着林惠的脸说。

　　林惠对上哈士奇异色的双眼，呆了好一会，才对钥匙的说法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干嘛这幅德行？就因为看了一场强-奸？又不是你被强-奸。就算是，也没必要要死要活吧？”哈士奇叨逼叨逼，“人类本来就多渣滓，末世一爆发，各种牛鬼蛇神的垃圾都有。反正你都死了，又不会遇到这种事，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林惠看着他的狗嘴一开一合，厌烦地命令道：“闭嘴。”

　　哈士奇一顿，继续张嘴：“我偏不。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心比天高资质差的跌到马里亚纳海沟。想当救世主啊，你是不是想着自己一回现世，就能大杀四方抓住线索找到BOSS单杀一波流啊？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修炼六十年，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大能耐。你这年轻人，倒是想得美。”

　　哈士奇老气横秋，一副老爷爷教你重新做人的嘴脸：“和平日子过的太久，一点挫折都受不了。就算你天生点数选得好，但你才多大？这么丁点年纪，顶多也就level5吧，连新手村都没出。就以为自己能挑战搞出这种全球生化危机狂潮的满级大BOSS？人民币玩家都没这么狂妄。这不，刚遇到个小精英怪就抱怨游戏好难，好可怕，我不要玩了。”

　　“那不是游戏！”林惠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在我眼前被侮辱的女人不是NPC！在我面前被杀掉的男人不是数据！你又算什么？！这么轻佻地说着别人的生命，你不过是一条狗！”

　　“我虽然是一条狗，但起码，我早就知道，有些人类有多可怕，为了权力杀害同类，为了利益杀害同类，或者仅仅为了炫耀。你觉得无法接受，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那你知道末世之前，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阴暗的角落里，发生着胁迫，殴打，屠杀，肢解那些恃强凌弱的事情？那时候你又做了什么？”

　　“那时候我不知道。”林惠辩解，“我不知道不相信社会有那么多黑暗。那时候命案有警察，维护治安破案之类是他们的责任，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做什么。”

　　“那你现在是觉得自己有资格有能力了？觉得他们的生死是你肩上的责任了？帮不了他们就是你的错了？是不是还想着，如果你能阻止那两个人渣，那个女人就可以不再遭受那些虐待，如果你能制服那两个人渣，是不是那个男人就能活下去？”

　　“我没有。我没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那你现在这幅死样子，不就是觉得自己没能力救人活得像个废物吗？”

　　“救不了人不能成为我无动于衷的借口！”林惠气愤：“我不想变成麻木不仁的怪物。我现在是鬼魂，但我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类。我无法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伤害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自欺欺人，不去想不去看，就当现世现在岁月静好世界和平。啊，这样多好，你看不到，所以就没有遭受虐待的女人了；你看不到，也就没有人会被变态谋杀了；你看不到，现世的丧尸也就不存在了。丧尸人类共建和谐社会。”哈士奇一张狗脸满是嘲讽，看的林惠恨不能一巴掌糊上去：“丧尸大哥你饿了啊？来来，看我肱二头肌，一胳膊腱子肉，那是相当劲道，来尝一口。”

　　林惠随着他的声音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那个情况，忍不住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虽然立马绷紧了嘴角，心情却放松了很多。

　　“你现在觉得舒服吗？不用去现世去看那些人性黑暗，不用面对血腥暴力。窝在阴间安安全全地晒太阳喝茶怀念曾经是不是很舒服很美好啊？也不用有什么负罪感，反正你受刺激了，没法子再看着那些事。反正你做不了什么，就心安理得不去面对。”

　　林惠沉默着，自己究竟是懊悔无法帮助别人，还是借着这份懊悔，去逃避自己的无力。前两天目睹的那些画面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接受人性的黑暗，还是无法接受面对这份黑暗，畏惧到无从面对的自己。

　　“我不知道。”林惠茫然。

　　“不知道那就再去查，再去看。”哈士奇语气一转，温和回忆着：“我见识过人类最黑暗的欲望和杀戮。但也遇到过善意的呵护和温情的陌路援手，他们不求回报。你这次看见了黑暗，但不要觉得就全是黑暗。可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伴侣不离不弃，有兄弟相互扶持，有陌生人的救援，有不计得失的帮助。”

　　“就算你什么都做不了，去看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要知道，最艰难的前行是，哪怕明知无能为力，也不放弃自己清醒的权利。这里这些人都无法去现世，如果你不去看，还有谁能知道，现世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即使不能帮助，起码替人铭记。有些事，看到，记下，本身就是一种帮助。何况，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

　　最后一句话挑动着林惠的神经，她追问：“什么意思？”

　　“我是狗妖。”哈士奇昂首挺胸，骄傲道：“妖按理来说，即使死亡，也不会和人类一样灵魂到阴间的。妖不归地府管，虽然我□□死亡，也确实来了阴间，但我本质上并不是鬼魂。我在现世时就发现，即使我只有灵魂，一样可以碰触到实体，可以攻击，触碰人类和丧尸，也能和人类交流。”

　　“那就是说，如果我能带你一起去现世，再碰到那种人渣，你就能攻击他们救下受害者吗？”林惠惊喜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哈士奇很坦诚地说，“但我作为正道妖修，从来没有害过人，我不确定，我到时候伤人甚至杀人，会不会造成自己罪孽缠身。”

　　林惠这会精神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我们去问问张道长，他家据说是修真家庭，说不定有这方面的记录。”

　　哈士奇，刘博世颠颠地跟上去，看起来这个准搭档精神恢复后，行动力倒是相当不错。挺好，这和我风格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