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围观逃生》岑励

8、食人，狼狈的逃避

　　林惠在路边呆坐了一夜，当东方的天空露出微微的鱼肚白时，才惊醒过来。站起身，慢慢走回那栋楼。即使抗拒，她也还是选择了回去，总得看看吴旻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

　　楼里一片安静。三层那间囚室门口传出男人的鼾声。林惠咬着下唇，却没有疼痛能刺激她缓解心情。昨天的客厅里吴旻还在沉睡。去往四楼，矮个子杀马特在打盹。楼梯口的坤仔在看着东边，不多的云团被太阳染成璀璨的朝霞，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黑褐色的眼珠变得如血般殷红。

　　“起来。”坤仔叫醒矮个子，径自先下了楼去梳洗。

　　矮个子迷糊着跟下楼，在三楼客厅门口停住。看着坤仔进了拐角的洗手间，犹豫着，前后看着，轻轻敲响了客厅的门。“咔哒。”门开了，门后吴旻打着哈欠，挠着一头乱发道：“早上好。”

　　矮个子自己敲的门，但看到吴旻这么快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没有对吴旻及时应门的开心，而是惊恐。看着吴旻的笑脸，矮个子欲言又止。

　　“你，赶紧离开这里。”矮个子最终还是决定提醒吴旻。林惠看着，心里也念叨，听他的，尽快离开这里啊。

　　“为什么？”吴旻问着。

　　“在聊什么呢？”老赵从囚室出来，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问着。矮个子一个颤栗，低着头喃喃回答：“没，没什么，我叫他起床。”

　　“阿城你可真不懂事啊，大清早就把客人叫起来。没教过你要让客人宾至如归吗？”老赵语带责备。“坤仔呢？还不快去做饭！我们中午要送小吴出去，做饭多放点肉。”

　　阿城听到最后一句，一个激灵，疯狂点着头奔向厨房，路过老赵身边时还被吓得踉跄着差点摔倒。

　　老赵盯着阿城进了厨房，走过去半推着吴旻往卫生间走，“水不多，简单凑合洗洗。这边修车厂存了很多洗车水，不能吃，洗个脸还是没问题的。”

　　吴旻被推着进了卫生间，坤仔紧跟着从里面出来，随手关上了门。老赵往远走了几步，扭头对坤仔龇着牙露出一个残暴的表情：“看好那傻鸟，别以为老子不敢宰了他。再多事，冰箱里还有地方！”

　　林惠在旁边听到冰箱那句，心一颤，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顾不得太多，奔跑着赶去厨房。煤气灶上烧着一锅水，案板上放着大小不一的肉块，阿城正在将肉块切小一点放进手摇粉碎机里。林惠没有医学相关专业的知识，但她逛过菜市场采购过各种常见肉类。案板上的肉，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禽畜肉!

　　阿城边切肉，边哭着喃喃自语：“六福，呜呜～～六福，我不想吃你。我不想做这些。怎么办？坤哥也打不过他们。我好怕。昨天他们就在说超市里的丧尸越来越多，有几个也越来越难对付了。我昨晚就不该用灯光将那个人引过来。我只是想救他。嗝，他会不会死啊？”

　　“闭嘴，他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你再管不住你的嘴，死的就是你！”坤仔喝止阿城的自言自语。阿城被他吓了一跳，本来还哭的打嗝，这下也不打了。坤仔讽刺他：“你倒是谁都想救，有本事你去救啊。除了哭哭啼啼你还会干什么？”

　　阿城懦弱地被坤仔踹到一边。坤仔将那些肉打碎，看锅里米汤熬到差不多了，把肉糜和调料倒了进去。林惠看着他那自然到麻木不仁的动作，感觉，这个男人也在慢慢地被这栋楼里的那种黑暗污染。看着别人死去无动于衷，看着无辜者将要遇难不施援手，所有的借口都是自己办不到，因而连尝试都不去做。最重要的只有自私的只顾自己。林惠知道自己不是圣人，无法去评价一个弱者为了自保求生如此懦弱。谁的生命价值都一样，只是她想着，或许，等到他自己被残暴的强者伤害和屠杀时，他才会后悔曾经没有帮助过别人，以至最后，也没有人能帮助他吧？

　　林惠走出厨房，看着吴旻收拾好行囊，说着自己要趁今天天气不错，继续赶去南郊兵营。他的话题惹得老赵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南郊有兵营？又怎么知道他们还有战力会接收幸存者？”

　　“我有个无线电收音机。电量比较持久。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开的，然后就发现能收听到政府发布的广播。广播里说长州市南郊有军营，幸存者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赶过去，那边集体组织搜寻食物，安排生产，秩序和生存几率怎么也比一个人大得多。”

　　“这样啊，南郊其实离这边走绕城环线的话算不上多远的。”老赵说着，对也起床在客厅坐着的矮胖子使了个眼色。

　　坤仔这时敲门端着粥走了进来。吴旻笑着向坤仔道谢。在老赵招待不周的谦逊中和他们开始喝粥。坤仔没有多呆，转身又离开了客厅。林惠看看他们的碗，看着吴旻毫无所觉地吃着肉粥，有点反胃，真看见这一幕，林惠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淡定。原来看着《汉拔尼》吃炸鸡的自己，不过是知道电影里的不是真实。

　　林惠也跟着坤仔出了客厅。囚禁女子的那个房间门开着，阿城在里面给女子擦身喂着肉粥。女子这会看着比昨晚多了一点鲜活气息。沙哑着嗓子和阿城说：“我和六福在一起七年，我不记得和他打闹的时候说过多少次，再气我我就吃掉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应验。”她笑着，悲哀绝望中带着微薄的一吹就散的幸福感：“我们现在总算在一起了，咯咯咯。”

　　阿城不敢搭话，一口一口喂她吃完饭，就想退出去。房门慢慢关住，女子虚弱的求救声微不可闻：“阿城，救救我。”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收拾东西。”坤仔对进来厨房的阿城来了一句。阿城先是茫然不解，然后理解了坤仔的话意，表情变得欣喜若狂：“坤哥，我们真的要逃跑？跑去哪？”

　　“闭嘴。你想被他们发现吗？安静点。”坤仔警惕地盯着外面走廊：“南郊那边有兵营。政府根本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完全崩溃了。我们中午抓紧时间开辆车出去，天黑前肯定可以到南郊那边。那里再差，也比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安全。”坤仔说到这里，盯着阿城：“不要再给我惹任何麻烦。我会带你一起走，看在咱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上。但我也明确告诉你，我的能力没那么大，你再不自量力做出什么事，不要怪我放弃你。”

　　阿城呐呐应是，想说什么，但对上坤仔泛红的眼睛，又闭了嘴。

　　太阳慢慢升高，阳光开始变得热烈，路面反着光，仿佛肉眼都能看见强烈的热辐射。吴旻坐在驾驶座上准备倒车，再次邀请：“赵哥，你们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南郊吗？人多点肯定比这边安全，谁也不知道丧尸会不会进化。”

　　“人多目标也大，丧尸追着活人跑的，那边说不定丧尸更多。再说军队管的地方，条条框框太多。搜寻到点东西，肯定会先上缴了才会统一分配，哪里有我们现在自由，想要什么就找什么，找到了也不用跟人分。”老赵这么说着。

　　吴旻闻言没再多说，倒车出了车库。林惠坐在后座，看着挥手的老赵越来越远。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该放心，毕竟吴旻已经离开了那里。又莫名地心惊胆战，感觉吴旻不会走得这么顺利。

　　半个小时后，车熄火在路边，没油了。乌鸦嘴！林惠唾弃自己。吴旻懊丧拍方向盘：“我明明记得昨天油量还不少的。刚才出发忘了检查，早知道从赵哥那边加点油，修车厂肯定有汽油。现在怎么办？”

　　路边倒是有不少停放或者废弃的车辆，但林惠猜测，吴旻即使能破窗进去车里，没有钥匙也白搭。毕竟电影里特工那种撬开盖板线路一搭就打火的技术，不是人人都会。至少林惠从来没研究过，电影里那些特工，两个线头搭起来启动汽车的是哪两条线路。汽车升级换代又快，那种老套路是否还能行得通。

　　现在是十点多快十一点，如果吴旻没有交通工具，基本不可能平安赶到南郊。太强烈的阳光会让丧尸不喜，但是也有一些丧尸似乎并不畏惧阳光。林惠不知道这是个别丧尸本身的原因，还是它们在进化。她想起刚摔到现世时那个脏脚丫男丧尸和捉鸟女丧尸，它们在正午阳光下也活动如常。很难断定，如果有个人出现在它们面前，它们的攻击力会不会比晚上低。

　　城市环线上也没有自行车好给他撬，吴旻下了车在找有钥匙的车辆，然而周围找了一圈，发现要么没钥匙，要么有钥匙的一样没油了。想从别的车里撬油箱给大众弄点油，还没尝试就放弃了。看起来他开车能行修车无能，撬油箱都无从下手。

　　吴旻在这边提心吊胆耗了半小时。身后有车声响起，是一辆吉普。吴旻惊喜地挥手想拦停。车停了，车窗降下，老赵从窗口探出来，问道：“小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乱晃？你的车呢？”

　　林惠看着老赵那张脸，差点控制不住给自己一巴掌，大乌鸦嘴。这两个人追上来了，吴旻危险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吴旻简单说了下情况后，感激地接受了老赵跟他们先去搜集物资再回修车厂的邀请。在矮胖子的催促下将包和消防斧放在了后座，人又被安排坐了副驾驶。

　　林惠盘腿坐在后备箱，感觉腰都被车盖挤瘦了，脑袋别扭地挤在后座最角落的地方。她宁愿用这种奇葩又难受的姿势呆在这个车里，也不肯再靠近那两人一点舒舒服服坐在后座上。这样虽说挤得慌，但也仅仅是挤而已，作为华夏儿女，挤公交挤地铁挤春运挤小长假旅游高峰，早就习惯了。坐到后座去，倒是不挤了，离驾驶座的老赵和副驾后面的矮胖子就近了，他们一有动作，她这里不小心靠近了就冷不丁一阵刺疼，这不找罪受嘛。

　　“快到了吧？”矮胖子问道。

　　“这是去哪？”吴旻也问。

　　“一个大型超市。”老赵先是回答了吴旻的问题，接着回答矮胖子：“五分钟。差不多了。”

　　矮胖子说着我看看，靠近吴旻的椅背，手伸过去搭在吴旻肩头。吴旻毫无防备之下，矮胖子胳膊交错着环住了吴旻的脖子借着车座椅背狠狠勒住。

　　吴旻挣扎着扭头看老赵，双手使劲想要掰开矮胖子的胳膊获得喘息。老赵并没有理会吴旻的求救，右手握拳，一个锤击狠狠砸中吴旻的鼻子。停车，熄火，从兜里拿出一个T字型起子握在右手，磨尖的起子从食指和中指间漏出。抬手，下落，起子在吴旻惊恐的表情中，钻进了他的太阳穴。

　　一切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迅速。林惠在矮胖子行动之初就扑过去想阻止他伤害吴旻。只是，毫无用处，她除了获得一身刺疼，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无用功。就好像昨晚看着那女人受难而无能为力一般，现在，她仍旧只能看着这一场谋杀发生在自己眼前。

　　林惠看着吴旻停止了动作，失去了声息真正变成一具尸体。她终于承受不了崩溃大哭。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她来现世到底有什么用？！死了就应该乖乖呆在阴间，为什么要跑来现世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受难，却仅仅只能看着！

　　那两个杀人犯，脸上带着血，却在笑着。得意地商量着把吴旻的尸体扔到超市入口，他们从另一边的出口进去能搬走多少东西。

　　车停了，林惠看着刚刚还对人笑得灿烂的吴旻被扔下车。她跟下来，守在吴旻尸体旁边，任由奔涌而出的丧尸将他俩淹没。即使死后，依然恐惧着死亡，要怎样，才能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枯萎而无动于衷。林惠做不到，她怨恨着自己的无能泪流满面。

　　丧尸陆续散开，吴旻的尸体被拆分消失无踪，只有一些血迹，在正午的阳光下慢慢干涸凝固。林惠站起来，跟着丧尸进了旁边的大厦。脱离丧尸，机械地一级一级爬着楼梯。现世是活人的现世，已经变成鬼了，就不要再妄想干预活人的世界。林惠站在楼顶，带着泪笑了笑，看吧，你不过是个废物，既然死了就该安安分分地死着，跑回现世想当谁的救世主呢？！

　　泪眼模糊，眼前好像看见坤仔在讽刺：“你倒是谁都想救，有本事你去救啊。除了哭哭啼啼你还会干什么？”是啊，除了这些廉价的泪水，自己能给那些受难者什么呢？向前一步踏空，体会着下落的失重感觉。是啊，她什么都给不了，看着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