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围观逃生》岑励

5、现世，幸存的情侣

　　“碰。”林惠脑补着自己死亡那时身体砸到楼顶的声音。可惜真成鬼了，摔也摔不出当初那个绝响。睁开眼，对面是一双黑漆漆的脚，干瘪，肮脏，让人恶心。眼睛往上，穿着大裤衩灰背心的男丧尸漫无目的地往前游荡走开。

　　等等，这角度不对。林惠挣扎着伸出两条胳膊，撑住水泥地面一点一点将自己从地下拔-出-来。如果有外人能看见林惠，这样子就比较惊悚了。一颗孤零零的脑袋放在水泥地面上，然后长出两条白花花的胳膊，胳膊攀着地面拔出半截身体，有种灵异电影里女鬼从水井里爬出来的错乱感。

　　原来自己下落到最后那种仿佛掉进奶油或者棉花堆的感觉是摔进了地下啊。林惠盘腿坐着，手按按地面，水泥的触感很真实，硬硬的也不会像她幻想的那样手掌穿进去。难道得砸着才能进去？算了不想了，站起来拍拍屁股。林惠扛起单反，先给阴间的蘑菇总部发个信号吧。

　　“张道长，应该能看到了吧？这是我下落的地方。是一所学校。也不知道我落地的目的地是不是随机的。”林惠开始拍摄，原地转了一圈环拍，“末世开始的时候已经暑假了，这边丧尸不怎么多的样子，还是他们会躲起来？”林惠把镜头跟着刚才那个黑脚丫丧尸拍了一会，丧尸干瘦，游荡的速度和普通人散步差不多。不知道是没发现食物所以反应不快，还是丧尸化久了没有进食开始虚弱了。她猜后一个的可能不大，不然人类坚壁清野熬也能熬死丧尸。

　　“我找找看布告栏啊指示牌啊之类，看看这是哪。”林惠往前走着，她这个方向的路尽头是一个操场，操场边确实立着布告栏。凑近看了下：新科大学篮球决赛化工系对决建筑系，王者之战，尽在此刻。好俗套的吹嘘。“新科大学？我没听过这个学校……真是，好想掏手机百度一下。末世没了网络，没了百度和手机地图，很多人可能出门都搞不清楚方向和地理位置。很不幸地告诉你们，我就是个悲哀的路痴。以前就是无地图不出门。”

　　“说起来，我明明是鬼了，居然不怕太阳啊。这么大的太阳，不说魂飞魄散，连热的感觉都没有。”林惠对着毫无顾忌散发着光热的太阳拍了一下，吐槽着：“这里真安静啊，居住在城市里的人，老嚷嚷着要远离喧嚣，现在看看，没有了人类活动，城市也很安宁嘛。”

　　林惠一个拐弯，看着眼前突兀的一幕愣住了。随处可见的白色路灯，上面停着一只比鸽子略大的黑羽鸟儿，林惠看不出这是什么，她唯一知道的黑色羽毛的鸟是乌鸦，也仅仅是知道，根本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乌鸦。不过鸟很正常，知不知道品种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正常的是，路灯下面有一个穿着蓝色短裙的女丧尸，正在执着地一跳一跳，高举着双手，试图够到路灯的横杆去捕捉那只鸟儿。然而跳起的高度离灯杆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看到她频繁跳起露出的白色蕾丝安全裤，林惠一阵无语。调转摄像头没再对着她拍。

　　突然，女丧尸停止了得不到成果的无用功，调转方向，碰的一下撞上了灯柱。“噶~”黑羽鸟儿发出一声难听的鸟叫，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随着鸟儿的飞离，女丧尸似乎失去了感应，原地茫然站了一会后，开始了没有目标的随意走动。

　　女丧尸撞灯柱时林惠没来得及将镜头摆好，现在对着丧尸离开的背影，林惠描述了下刚刚的情形。发表感想：“丧尸好像挺蠢的，但也没那么蠢。比我想象的聪明。即使被猎食本能控制着，在发现自己的捕猎方式无法得到猎物时，居然也会做出改变。虽然改变的方式未必有效。但能做出改变，可能它们也有一些智商。”林惠情绪有点低落，叹了口气道：“那鸟看起来一切正常，不知道动物有没有受到末世影响。我还是先去找找幸存者吧。调整下灵力缓缓，等找到人了再继续直播。”

　　林惠关掉单反背起来。揉揉脸颊，给自己打气，别想太多了，振作点，先找到幸存者看看吧。分辨一下方向，对着路边的指示牌，寻找宿舍区。暑假教室很少有人，不过总有一些学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离开学校。宿舍区还有人的可能性很大。唯一担心的是，如果幸存者已经离开这里去找一些安全区的话，她可能得靠两条腿去搜索，那样的话简直惨无人道。有点后悔没有练过马拉松，不然交通基本靠腿的现在，就不会如此悲伤了。

　　女生宿舍七号楼。玻璃门已经碎了，玻璃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一层只有一个房间，应该是舍管的。房门开着，林惠走到门口，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差点落荒而逃，强忍着呕吐欲望看进去，地上一具人骨架，上面爬满了苍蝇。在七八月的灼热空气里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林惠干呕一下，赶紧跑开。猛然想到自己的尸体可能这会也是这幅德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压制自己不再联想。

　　楼梯处装着门禁护栏。护栏后面有被砸下来挡住路的桌子，床，凳子各种杂物。林惠握住一根护栏，金属冷硬的手感和她活着时摸到的没什么区别。心里有点犹疑，砸进水泥地里那下可不是她自己控制的，现在想穿过这些栏杆和杂物，这真实的触感，让她有点怀疑自己蒙头冲进去的设想是否行得通。

　　先试试？林惠退后一点抬起右腿对着栏杆狠狠踢出。没有踢中金属的疼痛感，像是从两个紧贴的硅胶球中间挤了过去的感觉。一个踉跄，左腿已经在了防护栏后面。林惠看着穿过左肩的护栏，试着动了下肩膀，体内异物感很明显，但只觉得挤得慌，并不疼痛。这么一想，好像自己变成鬼之后就没再遭受过疼痛的感觉。

　　不疼就好。整个人使出早高峰赶地铁的气势冲进楼道，倒掉的凳子撑住了床板，腿站在凳子空出的台阶上，膝盖插在床板中间，胸部被衣柜卡住。林惠没在意，使劲挤挤挤，让她有种挤不上这班地铁就会迟到被扣工资的急迫感。倒是特别怀念曾经厌烦得要死的生活。

　　站到没了堵门杂物的二楼时，林惠感慨着总算下地铁了。看着大部分都紧闭的房门，哀叹一声，还得再挤吗？没得选择，现在她是个鬼，也没办法弄出声响吸引别人。除了这种笨办法搜寻幸存者，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了。只希望堵门的那些人现在还活着。

　　林惠运气不错，当她在四楼挤进水房边的宿舍时，看到了宿舍里相拥着的一对男女。女生神情呆滞，眼神木然。男生的情况倒好一点，起码看着像个活人。林惠在这宿舍四处查看了下，食物和水都没多少了。没法和活人沟通真是麻烦，不然还能问问这两位有什么打算。

　　呆了一会，这两个人跟木偶一样，基本一动不动。大概是为了节约体力减少消耗吧。林惠等得无趣，继续往楼上一间间宿舍查看着。等她确定这栋七层楼就这一对幸存者之后，只好又回到四楼。

　　等她回到四楼，进去看见男生站了起来，在往背包里塞装着水的矿泉水瓶和仅剩的一点压缩饼干。林惠扛起单反，边拍边说着自己的猜测，语气里有点嘲讽：“这男的看起来要抛弃他女朋友了。”

　　这对男女并不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们。女生拉着男生的衣角，干裂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妮妮，我不想死。”男生在说话，声音干干的，音量很低。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无力，态度却很坚决。装好背包，低下头，半蹲着问女生：“妮妮，和我一起走吧。是死是活一起面对。”

　　叫妮妮的女生看着他，好一会才理解他的意思，看样子想点头。然而突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木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惊恐，已经缩到角落里的身体挣扎着抱成一团，胳膊勒着曲起的小腿，头埋下去。整个人团成一个颤栗的球，这是自我保护的姿态，很明显的拒绝。

　　男生伸出的手垂落下来。慢慢站起，想叹气又克制住了。转身将桌面上的半桶水搬下来放在女生身边。伸出手，看样子想摸一下女生脏乱的头发。但看她被水桶落地的动静吓得不断颤抖，又缩回了手握成拳。最后看了一眼女生，闭眼，掩盖住所有情绪，转身决绝离开。

　　林惠在旁边，看看依然在发抖的女生。看看正在关门离开的男生。没了嘲讽的心情，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想活着没错，可是，被吓疯的她又有什么错？”林惠满腔愤懑无从宣泄。关掉单反，咬牙：这特么逼死人的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