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共谋》寻沧汐

8、捌〔错付〕

　　元颂，那个我这一生唯一动心与深爱的男子，那个我以为对我的爱皆是真情的男子……使我整日辗转反侧不知如何抉择的是他，让我一直视为贪恋与救赎的也是他――可他如今却微笑着告诉我，他对我的好，都是皇家一个深不可测的计谋！
　　他击碎我关于有他的未来的一切美好的梦，附到我耳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
　　“卿凉笙，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的爱恋与婚姻，从头到尾，根本就是皇与王政治博弈的手段，这里面，尽是虚假与算计，谁少算一步，便是一败涂地；谁若动了情，便是万劫不复！”
　　我感觉浑身发凉，好像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跌坐到地上。我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他高贵、冷漠，隽雅绝尘如高岭之花，幽深清澈的眼睛里，映出我此刻狼狈的模样，深深刺痛我的双眼。
　　此时此刻，我方才觉得自己愚钝得可笑。回想起来，从流茗阁刺杀庄尚书时他放我走，到八月十五满花楼一掷千金，甚至是后来的求婚、赐封、以及最后将“虎符”轻易交予我。皆在，皇帝与元颂的计划中。撒网、设诱、收网，每一步都及其漂亮，而我与寒北斐，少算的岂止一步？
　　“‘败了！败了！我与她，皆败在了皇家的算计里！’卿凉笙，这便是恭晟王被擒之时仰天长叹之言。青史只会记载大祈昭庆三十三年四月初五恭晟王反叛失败，后人只会议论恭晟王野心，何人会追溯当年恭晟王之女与皇家心腹清尘才子的一场亦私亦国的恩怨情仇？又有何人……会为败而为寇之人叹息？”
　　是，败了！一败涂地！我这贼子之女，又有谁会怜惜？不过是一场较量，布错了局，满盘皆输！不过是还赔上了……我之爱！
　　我看着元颂从我耳畔起身，再也不看我一眼，转身便要离去。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瘦削颀长的背影，飘逸的浅衫带起一阵冷风，衣袂拂过我的肩，凉薄而翩然，宛如冰色蝴蝶翻翅而飞。我禁不住想打个寒战，转眼那蝶就飞远。
　　蓦地，心一阵抽痛，我张口，嗓音颤抖如冬日枝梢上摇摇欲坠的残叶，嘶哑得难听，好像风再大一点那叶就跌落那一丝希冀就破碎。
　　“长誉，你可曾……爱过我？”
　　寂寥干燥的冷空气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流转在空中，哀婉散去，四周静得出奇。他的脚步顿在门前，背对着我，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然后他回头，神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终是垂了眉，冷了眼，薄唇一启，却是一句不相干的话：“恭晟王三日后斩首，在这之前，我会安排你去牢里见他一面。”
　　我眼睁睁地见他决然离开，恍如天幕流云，当时的温柔已不见，只有疾风刮过带走那一切幻梦，连一丝缱绻都不肯留给我，独余一抹抓不住的冷漠的影。
　　霎时，泪落了满眼。
　　凉生错恋，梦至尽头。
　　方才醒来。
　　落得个一无所有，恍觉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