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昭然（猫鼠）》江怒

9、第 9 章

　　我复又蹲下查看脚边的尸体，刚才略微清点一下大概有三十来人死在洞口边，除去死在我和展昭剑下的十几人另外的黑衣人又是死在谁手里？想展昭一己之力，应该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况且……我对他的血敏感异常，嗅嗅这空气却没有半分他的味道，我这悬着的心终于落得踏实了。

　　这些黑衣人死前并没有太多挣扎，用手翻动一下，脖子上有块很明显的痕迹，像是暗器射出的，伤口黑紫说明有毒，恐怕这就是他们的致命伤。接着我又查看其他的尸体，皆是脖子上有黑紫痕迹，死于同一种暗器。

　　“五弟，你看这是什么？”二哥递给我一个东西，我拿着端详，看似一个圆形小球，外表黑亮表面有无数小孔，本身颇有重量且密合无缝。

　　瞟向满地的尸体，我道：“杀人于无形的暗器，从他们死时的神情来看，死前并没有意识到危机，所以是突然致死，脖颈处有暗紫色伤口，应该就是这东西体内大力射出的暗器所致，好歹毒的东西。”

　　二哥靠在一旁问道：“展昭用这东西杀了他们？”

　　我摇头，“展昭为人我最清楚不过，这种东西不会是他的，这个石窟内曾出现另一个人，用暗器毒死黑衣人。”

　　“五弟的意思是，有人救走了展昭？”

　　我沉默，心底有一丝担忧，“来人是敌是友很难说，这暗器如此歹毒，使用的它的人或许比黑衣人更危险。”

　　“我去找展昭。”心下越想越觉得蹊跷，只是刚迈出两步脚下一软就向前倒去，再想站起来却是力不从心。

　　“五弟，你看你这个样子还找什么展昭，我看找到展昭你也要挂了。”二哥急忙过来，扶住我，只是那双手扶哪不好偏扶住我受伤的左肩膀，一下子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我脸唰的一下白了埋怨道：“二哥啊，我的好二哥，你扶哪里不好偏往弟弟伤口上撒盐呢？”

　　他连忙收回手，我略微瞟到一眼，碰过我伤口的手是一手鲜红，爷这次可算是大洒热血。二哥冲着我开始说教：“你这疯小子，自己伤得这么重怎么不早说？”

　　我忍痛咬牙哼道：“之前大敌当前亢奋过头了，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疼了。”

　　二哥撕开背后的衣服，眉头紧锁：“你小子真疯了，有几条命都不带这么玩的，什么都别说赶紧回去疗伤！”

　　他一把给我架起来，说着就往外拖，我龇牙咧嘴的叫道：“二哥啊，韩大公子你心疼下你弟弟吧，能不能轻点？动作那么大，你想你弟弟早亡是不是？”

　　看着眼前手脚粗鲁的二哥，我是十分怀念展昭的，至少那笨猫没有让我伤上加伤。

　　谁知二哥不检讨，反而笑骂道：“你小子这么怕疼还竟干这流血卖命的活，我看你是自讨苦吃——活该啊！”

　　“这是为兄该说的话吗？就算真不心疼你也不能笑啊！”我气道，“我白玉堂真是可怜，二哥算是白认了，现在还是没人疼没人爱。”

　　二哥一脸受不了，“行了吧，别演了，那么爱演回去找大嫂，陷空岛上就大嫂吃你这套。”

　　说到陷空岛，有些时日没回去了，心里挺挂念的，不过眼前的事更重要，“我们一走，展昭怎么办？”

　　二哥一瞪眼，“我看你病得不清，这次自打看到你就开口闭口的展昭，那三脚猫好歹也是御赐的四品护卫没有那么容易死，况且这里地形复杂，我二人找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可是……”丢下展昭不管，我始终觉得良心难安。

　　“别可是了，快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起我就走，惹得我一路哀号不断。

　　还好玉青骢栓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虽然骑着马有些颠簸，也好过被我二哥辣手摧花。

　　一路奔回洛家庄，见到智化，智化一脸惊奇道：“白小子，你惹祸上身的本事真不是盖的，中午还好好的这怎么弄得一身血淋淋的回来了？”

　　他嘴上打趣着，手却没闲着，把我扶上床处理伤口。此时要我要集中注意力都很困难，毕竟爷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这么折腾下却真会早亡的。

　　趴在床上，头沉得要死，后面也是火烧火燎的疼，智化在头顶啧啧道：“这箭伤真不错，再偏一点这条胳膊就废了，还是四瓣倒刺能把你的血放个干净。”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的笑道：“智化，把握好机会，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等爷身体好了你就没机会了。”

　　智化大笑：“白小子你这张嘴还真是讨人嫌，不过锦毛鼠斗得过我黑妖狐么？”

　　他手下力道一大，我又是一声痛呼，心想，爷这次算是吃亏吃大了。

　　他取过刀子让我二哥拿住在火上灼烧，然后向我说：“白小子，有什么遗言趁现在说吧，在我下刀之前还来得及，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帮你完成。”

　　我不怒反而呵呵笑道：“爷还真有心愿需要你和欧阳侠完成。”

　　我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拽住他，一字一顿的道：“展昭，去找展昭，他在洛阳城外万佛洞，帮我找到他！”

　　说罢手一滑，就再没了知觉，昏迷前想着，想怎么动刀就怎么动吧，反正爷昏了感觉不到……

　　这一次我没有酣然到天亮，半夜我是惊醒的，猛的睁眼挺身，全身剧烈的疼痛接踵而至的袭来，一波又一波，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成干净的了，肩上也打着绷带，果然我是昏死过去了，连刀割的痛苦都浑然未觉，向窗外望去许是四更天，静悄悄的。

　　靠在床柱上叹气，我是梦到展昭将我推出万佛洞的情景，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那个画面就像是千年的回眸令人难以忘记，当时我是恐惧的，现在又被这阵恐惧惊醒。回想当时，他推我出来，刹那间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是生命被死亡所抛弃，那种绝望我不想再重新品尝，一生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我听到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抬头看去，四目相对——精致绝美的面庞温润得像浸了墨香的字画，眼底又是溺死人的春风笑意。

　　翻了一大白眼，我又躺倒，白玉堂啊白玉堂，枉费你牵肠挂肚担惊受怕，如今看来那笨猫一点问题都没有，仍然是风神俊秀神采奕奕然。再和自己这么一对比，我大感不公平。

　　我又腾地坐起来，戒备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人是鬼？”

　　他走进来哭笑不得：“死里逃生罢了，展某不才仍还是大活人。”

　　我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看得他好不自在，他疑惑的问：“展某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颔首，我说：“是的，有东西。”

　　他抬手抹了抹，见我仍是目不转睛的看他，又问：“还有？”

　　我说：“你过来，我帮你。”

　　他走到床前，我拍拍床板：“来，坐下，不然我够不到。”

　　他倒乖巧我说让他坐下他便坐下，我笑了：“太久没见还挺想你。”

　　他嗯了一声，探过头来皱眉问道：“我脸上究竟有什么？”

　　我摇头笑笑，笑得无比灿烂，边笑边抓住他的领口，上去就赏了他一巴掌！右手打左脸，真叫一个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打下去手都不带软的，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我冷笑道：“爷让你自作主张！这巴掌是你欠爷的！好你个展昭装英雄，谁给你权利准你推爷出来的！”

　　他愣在那，像是被我打傻了，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攥着他衣领的手紧了又紧，吼道：“你倒是说啊！当时你这个猪脑子怎么想的，一下就给爷推出来了，爷连个‘不’字都没来得及说！”

　　我给他机会让他解释可是他低垂着头什么都没说，我怒不可遏：“好！你不说，爷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在里面，爷这一辈子都得背负着你对爷的恩情，你要爷还怎么做人？你要爷还怎么率性潇洒的闯荡江湖？用你的命换我的命，怎么有你这么猪的脑子，如果你死了，我活着，我会恨死我自己的，你想没想过，展昭……”

　　我拎着他的衣领跪坐在床上，他别过脸笑了笑，终于开口说道：“展某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推你出去你能活着，总比和我死在一起强。”

　　我眯起眼睛，逼他正视我：“活着又怎么样？背负着你的命活下去的白玉堂，会借酒消愁会憎恨自己，你的死会毁掉一个傲然不可方物的白玉堂，你只能救出一个行尸走肉罢了！”

　　越说越激动，眼睛红了又红，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在洞外发誓，如果你死了，我要把你扒光拖回开封府，让你死都死的不安宁，我要把你从洛阳拖到开封，一路游街示众，告诉他们，我手里的死猪就是名震天下御赐四品带刀护卫人称南侠的展昭，展大人。让你死后名誉尽毁，让世人都笑话你！”

　　他在我后背轻柔地拍了拍，笑道：“你还真是狠毒，白玉堂，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

　　“狠也是你逼的，当时爷的心都乱了，多么恐惧你知道么？爷这辈子第一次接触这个词，就让爷体会的淋漓尽致，展昭，狠心的是你。是你招惹爷的，推开爷的也是你，你真残忍。”

　　他的声音很柔很沉，“幸好展某没死，否则真是死不瞑目，千辛万苦救个白眼狼出来，死后还要被他羞辱，展某就算死了也要被吓活过来。”

　　闻言，我抹了抹眼睛，哼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否则爷真的说道做到，我在外面吼那么大声，你是不是听到了，所以没敢死。”

　　他点了点头，“是的，听得清楚，吓怕了。”

　　刚才说得太急促，干咳了两声道：“少骗爷了，那么厚的石头，能听见都有鬼。”

　　他无奈，“说能听到的是你，说听不到的也是你。”

　　我呵呵笑道：“你这猫真是命大，是谁救了你。”

　　他辩驳：“不是命大，是阎王同情我的遭遇，怕我死后受你折辱，说死也不肯收留我这孤魂野鬼。”

　　我瞪他怒道：“少耍嘴皮子，有人救你，不然你早去阎王爷那做女婿了，瞧这面孔，是我我都留下当女婿。”

　　他笑出声：“说来你或许不信，放出霹雳弹后，那帮黑衣人见我堵死洞口都红了眼，我本以做好拼命一搏的打算，谁知奇迹发生了，一个黑球扔来，他们一个个接连倒下。竟然死得一个不剩，我看过去，却是一少年冲我扬眉大笑。白兄猜那少年是谁？”

　　我听得昏昏沉沉的嘟囔道：“我怎么知道是谁，那暗器我倒是有研究，狠毒着呢。”

　　“他就是智化的徒弟，欧阳的义子——艾虎，你说的暗器是智化的独门秘器，青狐眼。”

　　听罢我很是诧异，“智化那小子果然够毒，只是艾虎不是被司马尧抓去了怎么会出现在万佛洞？”

　　“艾虎说万佛洞下有地宫，他被关在那里，今天是趁着人不注意逃出来的，刚巧遇到我。智化兄人称黑妖狐，你可知‘诸葛多智近乎妖’，而狐亦是“智”，可想而知他的徒弟也不简单，虽然只是一介少年，可江湖上往往就是英雄出少年。”

　　“算你命大！”我用力揪过他按在床板上，威胁道：“如果你下次再敢这么对待五爷我，爷就一刀捅死你！”

　　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我很潇洒的台词没有配上风光的结尾，体力透支，高烧不断，失血过多，在看到展昭之后，全身心陡然放松，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只是隐约听到身下的人说：“听说你虚弱的要死我才过来看看，谁知比平时折腾的还厉害。”

　　我勾起唇角，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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