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昭然（猫鼠）》江怒

56、第 14 章

　　白玉堂仍旧坐在门口，观看宾客往来，熙熙攘攘，来者各异，表面看大凡都是俊杰翘楚风流人物，至于是不是真俊杰真英雄，可非只凭一两眼能辨认得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相互结交，所谓姑苏宴，是接连六日无分昼夜官商士侠的狂欢宴饮，一切尽兴就好。

　　有来者数人听闻南侠名号，已将展昭团团围住，称兄道弟极力结交，而展昭一脸谦和模样，有说有笑，应付自如。白玉堂被人墙隔在一边，托着下巴斜斜打量，心道好在覆了面具不用受此等活罪，展昭这身好本领他白玉堂可无论如何都学习不来。

　　“啊！”

　　就在白玉堂暗自思量时，门口一声男子惊叫引得众人转头注目，那男子二十来岁书生模样，一身灰色布衫，衣着并不考究，进门时脚下被门槛绊住，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摔得极其狼狈。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四周宾客哈哈大笑，书生起身拍拍衣上灰尘，一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秀美良善的面孔微微发红，嘴上念叨着：“见笑、见笑，颜某一路上山走得腿脚酸疼，一不小心……总之，各位见笑了。”

　　此言一出，笑声更大，但听有人道：“这穷酸当真有趣！”

　　有个背刀的武人附和笑道：“你看这书生长得白白净净，莫不成是吃软饭的所以才脚软？”

　　“不知谁个脚软，给我跪下！”白玉堂霍地起身，大袖翻卷如浪，掀起桌上石砚，石砚以流星之势击中那名武者膝盖骨，只听他痛叫嘭地一声双膝跪地，正正对着灰衣书生，书生大惊方想上前搀起那人，白玉堂已经递手过去，自下而上架住他的手臂，蹙眉道：“扶什么，你只管受着。”

　　书生见架住自己的是名高挑女子，面上羞得更红，却也不忘感叹，好孔武有力的姑娘！手上一挡，便截住他前倾的动作。

　　“你！怎的出手伤人！”武人疼得满头是汗，又怒又恼，被击中的那条腿像断掉似的的疼，而且无人搀他起来！他跪在书生与白玉堂面前，吼声再大，气势也矮了一节。

　　“伤你如何？光凭你才刚那句话已可拉出去打上几十板，我只略施小惩你还有脸不服？”白玉堂侧目扫了那武人一眼，冷冷笑道：“你不仅有张狗嘴，还长了双狗眼，你可知此人是谁？”

　　武人惊疑不定，还未发问，展昭正从人群中走出，微拢衣袖朝着灰衣书生躬身问候：“颜大人，别来无恙。”

　　“展兄，”书生见了展昭十分欢喜，兴冲冲地问道：“顔某未曾想到你也在此，展兄你见到白贤弟了吗？”

　　展昭隔着书生看了这人口中的“贤弟”一眼，笑道：“白玉堂暂且不在，颜大人若是不急可随展某到内四处逛逛，等他自己现身。”

　　白玉堂微微尴尬，又不自觉地抬手扶了扶面具，生怕戴不稳似的，他对展昭道：“有劳展大人代为照顾这书呆了。”

　　“姑娘不让他人乱说自己嘴上却无遮拦，”书生儒雅笑着打量眼前白衣女子，隐约觉得她未覆面具的优雅下颔倒与那位贤弟有几分相似，“敢问姑娘姓谁名谁，为何认得颜某？”

　　“我自然与他人不同，想怎么叫便怎么叫。”白玉堂笑道：“我可不怕你。”

　　“至于我是谁，当然也是——不想说便不说。”

　　戏谑言辞随瑰色薄唇张合而出，惹的书生又是面上一红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当真不擅长和姑娘交谈，何况还是这般乖僻的姑娘。

　　“颜大人不必与他计较，还是随展某入内，我二人可边走边聊。”展昭适时引走灰衣书生，走到白玉堂身边时，听到他小声道了句：“我还有事，稍后寻你。”

　　二人渐远，白玉堂招来两名下人，指向那跪在地上的武人道：“扶他起来吧，人都走了还跪着作甚。”

　　武人脸上红白交错，他知展昭官居四品，如此客气称声大人的定不是简单人物，适才敛去狂气，但这三人说得含糊，让他更加云里雾里不知姓颜的书生究竟是何身份，见白玉堂匆匆走过，他一咬牙拽住这人下摆道：“慢走！那书生究竟是谁？”

　　白玉堂负手低头，面具边缘反着银光，沉默良久才道：“你可知当朝枢密院掌院便姓颜，不过……这不是重点——不说他是当朝权贵，官居二品，只因这人与我关系匪浅，就容不得你来放肆。”他突然眼睛一眯，笑得很是瘆人，“不然，我就送你进宫伺候娘娘，软饭是吃不上了，混口皇粮也不错，你说是吗？”

　　说完，他噙着笑意离去，只留一片哗然。

　　当朝枢密院的掌院，名唤颜查散，乃是白玉堂义兄。颜查散随展昭入内，路上仍有疑窦未解。“展兄，刚才那白衣姑娘，我看着有些眼熟，你可知是谁？”

　　展昭笑问：“颜大人看他可是与白玉堂有几分相似？”

　　“是啊，颜某是这么觉得。”颜查散见展昭如是说，这才确定不是自己错觉，遂问：“她……”

　　“颜大人，那位姑娘是白玉堂远房妹子，所以模样和他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她认得我，”颜查散恍然大悟道：“定是贤弟在这姑娘面前时常提起颜某，所以她虽未见过颜某本人，才稍一眼便知我身份。”

　　南侠顿了半晌后说：“想来应是如此。”

　　“贤弟便是这样重情意，总是记挂着我这位义兄，前年冬天还想着我身子单薄，弄了什么暖玉送与我暖身子，”颜查散想到这事十分开心，却不忘继续追问：“那位姑娘为何要戴面具？”

　　南侠长叹：“白家人大多性子古怪，端看白玉堂就可知一二分，那位姑娘不愿多说，展某也并不知情。”

　　颜查散想了想，认同地点头：“贤弟性子洒脱孤傲，又艺高胆大，是位令人羡慕的真侠士，特立独行点倒也无妨。只是……那姑娘身为女子，未免……”他欲言又止，寻思着怎样形容才恰当，思忖好久才道：“所以说，不愧是贤弟的妹子，那股子凶残劲，颜某还以为看到了贤弟本人。”

　　说着说着，颜查散听到身侧传来笑声，扭头问道：“唉？展兄，你因何发笑？”

　　“展某是想，那位凶残的姑娘没有听到颜大人说什么，真是太好不过了。”

　　颜查散想到刚才那块坚硬的石砚，腿骨开始隐隐作痛，便自言自语着“万不可让那位姑娘知道”。

　　“展兄，你可知那位姑娘名讳？”展昭将颜查散带去临仙楼，推开房门前听他又问，于是并未多想只是顺口道：“展某记得，是姓白，名唤蝴蝶吧……”

　　姑苏台重建，虽不及古时那般奢华，但也是非凡手笔，灵岩山顶上同样开了河，造了龙舟。碧云河河宽六十六丈，河心中央搭建双塔状白鹤楼，正有“愿借老僧双白鹤，碧云深处共翱翔”之深意。

　　艳阳高照，时至隅中，白玉堂已换回平时装束，手里揽着一捆亮线，这线芯本是蚕丝，他找手工师父缠丝、打蜡、上胶后又用些陷空岛商船进来的西洋玩意浸泡数日后制成的，其丝柔韧不断，纤细不察，不仅防火且轻得更甚鸿毛。

　　他来到碧云河河边时，尚有几名宾客在此畅饮，其一是个大眼睛的青年，穿着青竹夏衫，手里一柄折扇，文士打扮；其二是个身量高大的武人，长袍玉带，气宇轩轩，看身骨气度，功夫相当不俗。另外一些闲散杂人，并未引起白玉堂注意。这二人，前者是海州乔家的三公子乔珩，后者是红霞山庄的少庄主龙战川，海州乔家和红霞山庄均为武林世家，有些威名，但这两人白玉堂并未见过。

　　白玉堂命河渡下人摆只小船到白鹤楼东侧二十五丈远，自己没与他人攀谈，纵去河岸西侧楼宇，待到轻松跃上屋顶他将丝线一头缠绕于房檐顶角处。

　　此时已有数人看到白玉堂上了屋顶，那海州乔家三公子乔珩唤了龙战川来看，指向河岸西侧道：“大哥，快看那边，要有出好戏。”

　　龙战川遥遥望去，只见白玉堂手里提着一捆丝线，从高楼直接跳下，因他下坠速度之快，手中亮线在日光照耀下，华光流彩，银涛当空，好似九天星河自他手中倾泻。

　　白衣向后翻飞，翩跹身形如凌空白鹭将要入水，众人惊呼之际，只见他骤然减缓下落速度，足尖轻点水面，一踏之后又飞出老远，三、四踏后从已从河西奔向河心白鹤楼，中途只在轻舟落了一次脚，最后登顶白鹤楼。

　　他把丝线另一端系在白鹤楼楼顶，两边高度相当，当空横出一条细线，白玉堂自白鹤楼取完红灯后又踏线往返数次，直到线上挂满红灯为止。那丝线极细，若不是众人从头观看到事情始末，这时必然看不出空中悬挂之物，要以为白玉堂如谪仙般浮空而行了。

　　如此这般，仿照方才，河岸东侧也挂出一长排红灯。

　　龙战川观望良久并未言语，身边乔珩扇着折扇赞叹：“ 可谓‘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啊，好俊的轻功，大哥你认为呢？”

　　龙战川答道：“我想与此人比划一番。”

　　白玉堂自河心踏波而来，上岸时正好落在二人身边，乔珩起身上前发问：“你手中丝线是何物，承得如此重量而不断。”

　　他赏盼自己成果许久，才慢悠悠地答道：“那丝线，又韧又柔，拿来杀人都可，何况几个红灯。”

　　此言过后，发觉周围已围了许多闲人，白玉堂不喜，拢了拢衣袖准备回去寻展昭和颜查散，乔珩在此档口，拦他去路，抱拳道：“在下海州乔家三公子乔珩，敢问少侠姓名。”

　　白玉堂看了此人一眼，负手在后傲然道：“陷空岛，白玉堂是也。”

　　“白玉堂，我龙战川请你赐教几招，如何？”龙战川朗声直言，满眼尽是兴奋之色。

　　“你有何招，我接下便是，自会好好赐教你一番。”白玉堂见他如此，只是不动声色地哼笑道：“还请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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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恨死自己，写着写着就开始往里加东西，每次写开头都特想死，每次写新人物出场更加想死，每次都想打打杀杀更更加想死！果然，更喜欢看别人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