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昭然（猫鼠）》江怒

45、第 3 章

　　柳家庄鲜少有客临门，尤其贵客。白玉堂自然不能算在其中，他与柳青熟稔，早已把柳家庄当成陷空岛般来去自如，闲来无事时甚至用那身如云似燕的轻功抓了庄内所有野猫，每抓一只取个名字，再用匕首把名字篆刻在铜铃上以红绳系之。

　　数日前刚刚送走白玉堂的柳家庄庄主，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贵客长叹一口气，一只身形圆滚的狸花猫正在柳青腿上酣睡，那是白玉堂最早抓住的一只，在它屈辱地系上刻有“二狗”两字的铜铃后，再也没近过白玉堂的身。

　　“展兄、展大人，你若为了寻白玉堂而来，恐怕是晚了几日，他早已经离开柳家庄往平江府去了。”

　　淡定品茗的贵客，目如朗月，身似青松，衣服平整服帖，发鬓一丝不苟，正是展昭。

　　闻言，展昭倏地笑道：“展某何时说过是来寻白玉堂的？”

　　“展大人若不为白玉堂，又能为何事？”想他二人并无交情，总归不是来叙旧的。

　　展昭理所当然道：“展某人在柳家庄，为的自然是柳兄。”

　　柳青闻听此言，心下一惊，暗自腹诽白玉堂，你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走了没几日，展昭便来了。柳青此刻十分想寻下人赶紧给白玉堂传信，就说，你家展大人要来抓你兄弟我了。

　　“展兄吃官家饭，柳青靠绿林营生，展兄专程为柳青而来这样的话，听在耳中实在心惊肉跳，还请展兄不要吓唬小弟才好。”他扬眉拍拍胸口，视线开始在门窗处徘徊，嘴上虽然念念有词但早已做好随时要跑的准备。

　　展昭端起茶盏，拿着杯盖划过水面，从容饮茶时杯盖恰好遮住他嘴边暗含的笑意。这是展昭第一次见到柳青，见他之前却早有耳闻，愿意陪着白玉堂胡闹的、愿意为白玉堂两肋插刀的、甚至在知道白玉堂衷情自己后毫无微词唯独道了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么一个人，身在绿林，心存侠义。

　　“白玉堂之友，纵使不愿与展某结交，展某也必会敬上三分。”他目光对上柳青，面上含笑，“白玉堂风光霁月，他所信之人能差到哪去，柳兄可赞同？”

　　“好说好说，展大人不来为难柳青，说什么我都赞成。”柳青松口气，暗自感叹南侠果真仗义，对白玉堂更是用心，所谓爱屋及乌，他柳青倒是沾了些光，如此想着他嘿笑一声问道：“展兄既不寻白玉堂，也不抓在下，那……究竟所为何事？”

　　“柳兄，”展昭敛起笑容正色道，“我知你素来与白玉堂交好，所以自作主张。足下比我清楚，玉王斋最近与柳兄有些误会，但玉王斋的老板娘玉青琼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她向来我行我素，就算骄横跋扈说到底不过……不过白玉堂的三分之一，绝不会想害你性命。”

　　展昭提及白玉堂时那恨到牙痒又暗含倾慕的语气，让柳青不禁发笑，他点头，也不知是赞同嚣张不及白玉堂，还是玉青琼不会害他性命。

　　“最近开封那边有些动静，你不可不注意。有人瞄着柳兄一举一动，将你所行之事添油加醋匿名投给各地官府，分明有借刀杀人之意。”

　　柳青心下一沉，手上反复摸着二狗，低缓地开口：“近来生意时常出纰漏，我怀疑暗线被人泄了出去。而且跟我作对的，看得出是两批人马，玉王斋的小打小闹倒也没有恶意，可另一批人绝对称不上客气……”

　　“柳兄可得罪了谁？”

　　“人在江湖，干的还是劫盗营生，若说半个人都没得罪过，那绝无可能。可我总觉得，有人想借我敲山震虎，”柳青看他，犹疑地问：“白玉堂他……”

　　抿着笑意，展昭同样看向柳青，“白玉堂结仇的本事，他若甘认第二，无人敢做第一，柳兄都想不到可疑之人，问他更是白费功夫。”

　　柳家庄的庄主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两个最了解白玉堂的人，虽是一兵一匪，倒是比想象中的有话可聊，就不知白五爷可有耳根发热？

　　展昭喝尽杯中香茗，盖上杯盖终于直言道：“展某此次希望柳兄允我一诺。”

　　柳青笑道：“展兄可说来听听。”

　　展昭双目坦然，眉间磊落，直接开口言道：“这件事调查清楚前，柳兄最好先停一停手边营生，如有什么困难，展某定当全力相助。”

　　柳青拱手，同样干脆道：“有展大人这句话，柳青承下就是。”

　　展昭也一拱手，既然此行目的已成，他亦应该返回开封府，可方迈出一步，望向屋外寻思了下转而又面向柳青，随口问道：“白玉堂他……可有说去平江府干些什么？”

　　柳青早就等着展昭如此一问，会意道：“怕是去找红珠夫人凑个热闹。”

　　“原来是红珠夫人，”展昭低沉笑道：“这疯小子倒会自得其乐，想必不用人陪也玩得快活。”

　　“展大人难道不想去平江找他？”柳青刻意如此一问，坏心眼地说道：“富贾南木棠生前耗时五年为红珠夫人重建姑苏山上姑苏台，三百丈上风光艳绝江南。南木棠去世后，红珠夫人每三年设宴一次，宴请的可都是绝世佳人俊美少生，掐指算来，如今距离上次设宴刚好又过三年，展兄只留白玉堂一人风流快活未免太过便宜了他。”

　　“展某当然想去，可未免柳兄生意受损，当是正事要紧。”展昭失笑，他倒不担心白玉堂独自风流快活，只不过许久未见着实有些挂念。

　　“展兄，就算为了柳青之事，当也去趟平江才好，想必不会失望。”柳青莫测一笑起身相送，他身量不高，微微富态，怀里还抱着只狸花猫，着实有些滑稽。

　　“柳兄……那铃铛……可是白玉堂挂上的？”猫脖子上的铃铛引得展昭注目，离近细看，铜铃之上隐约有字外，那形状也甚为奇特，有些偏扁似个花型，让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如果他没记错，大抵是年前，白玉堂曾手攥一把铜铃问他最喜哪个，他当时未在意随意指中一个，没想到会挂在柳家庄狸花猫的脖子上。

　　柳青惊讶答道：“正是，他还刻了名字在铃铛上。”

　　“这猫叫什么？”展昭伸手上前拂了拂花猫脖颈处，随口一问。

　　“这猫叫……”柳家庄庄主挣扎许久，他实在不好意思在御猫展昭跟前说这猫叫二狗，吞了吞口水，转过一个音节：“狸花猫嘛，毛色黑中泛青，白玉堂就叫它花青。”

　　“倒是个适合白玉堂的风雅名字。”展昭眸光暗闪，收回手笑着回归正题：“既然柳兄认为去平江一趟会有所收获，展某就往平江去吧。”

　　柳青满意笑道，拱手相送：“展大人走好，替我向白五兄问候。”

　　展昭眉梢微扬，朝着他双拳在抱：“柳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展昭走后，柳青立刻唤来账房先生，直接问道：“若我柳家庄从现在开始分文不入，庄上百来口人，能逍遥多久？”

　　账房先生珠算许久后答道：“柳爷，三四月不成问题。”

　　柳青点点头，“先生去忙吧。”

　　账房先生迟疑：“爷……庄上可有困难？”

　　柳青看了账房先生一眼，眼珠转了转，挥挥手淡然道:“展大人家底充实，白玉堂富甲一方，先生不用怕，觉得困难了就去寻他二人，不用客气。”

　　这话说得确实没有丝毫客套，柳青放开猫伸了伸筋骨，却闻账房先生问道：“柳爷，那猫脖子上的铃铛怎的不见了？”

　　柳青一愣，盯着在旁轻□□爪的二狗，脖上空空如也，苦思冥想后，柳家庄庄主哎呀了一声，方想起展昭方才摸过这猫。

　　不禁暗自砸舌，这人手上功夫快得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