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昭然（猫鼠）》江怒

44、第 2 章

　　古之姑苏，今之平江。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姑苏五月，才子佳人慕名来……”

　　“老先生，这才子佳人慕何人之名？”

　　一道清丽悦耳的嗓音打断说书人，说书人看向发问者，原来是一位年轻公子。人群中，这位翠衫公子十分显目，他面色白柔，眉眼媚秀，腰间一柄乌黑佩剑。说书人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习武者，身量不高，骨骼纤然，目光流转眼神甚是纯淡和蔼，那佩剑也是剑体无鞘，仅以黑绸包裹，末端露出些许本体，通身哑黑毫无金属亮色，看似极为朴钝，总归人如剑，剑如人，没有锐利夺人的杀气。

　　发问者也不着急，静静站在那里让说书人细细打量，等了片刻也没催问。

　　半晌，说书人徐徐答来：“慕的自是平江府明月巷巨贾南木棠遗孀，红珠夫人之名。”

　　翠衫公子垂目笑了笑，言辞间十分恭谨：“抱歉，是我孤陋寡闻了。老先生，在下初到平江，如果老先生不弃，便与我说说这红珠夫人有何胜人之处，能让才子佳人慕名而来。”

　　说书人也笑道：“即便公子不问，老朽也要说上一二。这红珠夫人在南木棠二十二岁那年嫁入南家，被南木棠视若珍宝，独宠十五载，直到南木棠因病去世，距今至少又过十载。”

　　“……这富商已经过世十余年了吗？常言商人重利轻别离，一方巨贾能疼爱家妻始终如一，想必也是个至情至信之人，这般早逝着实可惜……不过……最可怜的还属他妻子，即使先生不说，在下也能料想，红珠夫人必是个美貌不凡的女子，南木棠过世后，因对亡夫念念不忘，忠贞不渝始终没有再嫁。如若……在下也只是猜测，如果先去的是红珠夫人，这位富商是否能够像他的夫人一样独守终生呢？”翠衫公子轻轻叹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苦的总是女子。”

　　说书人提壶呷口茶水，嘿笑出声：“公子这般为女人着想，日后也必能疼爱娇妻，就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此幸运能得公子爱怜。”

　　翠衫公子闻言却是摇头笑笑：“老先生还是继续讲红珠夫人吧。”

　　“明月巷的红珠夫人，当年嫁入南家时还是少女年岁，想当时多少名流子弟比街市赶集之人起的还早上许多，逢年过节未过五更天已守在南家门前，只为了能在红珠夫人前去姑苏城外寒山寺时窥上几眼。”

　　“朱颜辞镜……距那时已经过去二十五载，如今这些年轻公子又为了什么远赴姑苏？”他低声感叹，对那些趋之若鹜的行为有些许不以为然。

　　说书人哈哈大笑：“红珠夫人年已四旬有余，即使美貌仍如当年，也不可能吸引这么多的年轻人。个中缘由嘛……”老者停顿，故意卖个关子，“不仅平江府的人知道，江南文人又有哪个不知道的。”

　　翠衫公子眨了眨眼，柔柔笑道：“老先生，我便不知道啊。”

　　说书人了然道：“所以……公子你究竟从何而来？来到平江府又为何事？老朽也十分好奇。”

　　这位年轻公子陷入沉默，思虑时习惯性地抚弄着冰凉的剑柄，许久他才回答说书人的问题：“在下自江北而来，一路南下，所到之处尽可能多看几眼，怕是以后……万一再没这样的机会。会来平江，也只不过是……是我真的无处可去吧……”

　　“公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说书人诧异问道。

　　他抬眸看向老者，欲言又止，甚至没再继续追问红珠夫人的事情，抿了抿唇旋身离去。

　　他没办法回答说书人的问题，是什么让他如此恐惧、担忧。

　　明知为何，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其实不是少年公子，没办法娶妻，她是个女人，只能嫁人。

　　因为……因为她是从江北茉花村负气出走的丁月华，所以她的确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