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昭然（猫鼠）》江怒

43、第 1 章

　　凤阳府，柳家庄。

　　至上月为止，白玉堂已经五次登门柳家庄，均未见着白面判官柳青，后来索性直接住下。

　　数日过去，这天正直明晨，下人将白玉堂引入正厅，老远望去终于见到风尘仆仆的柳家庄庄主。

　　白面判官柳青是白玉堂挚交好友，论他与白玉堂的交情许是比其他四鼠更为深厚，在白玉堂与陷空岛四鼠不欢而散后，偶有失落不快之事，都会和柳青拿来谈论，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凡事不吐不快。

　　不论白玉堂年纪几何，身上总有着一股少年傲气，只能夸不能损，而且面皮又薄心眼也小……所谓美事传千里，糗事土中埋，锦毛鼠白玉堂平日大抵都是这么干的。

　　然而，他少年时的糗事，以及不寻常的情事，柳青却没有一件不知道。只能说明，白玉堂对这位白面判官极为亲近，信任。白面判官柳青也从未辜负过白玉堂的信任，甚至有些盲目地支持着白玉堂。只要能帮到白玉堂，柳青素来先做了再说其他，即便当白玉堂开始耍小性子，与四鼠闹了矛盾，又放不下身架的时候，柳青也显得极为贴心，不需要白玉堂多言，喝上几杯，他已然决定该去陷空岛走一趟。

　　上次因展昭，他出离陷空岛，硬挺着那桀骜的脾气说死不回去请罪，大半年时间江南水北的游荡，展昭有时间的时候他就去寻展昭，展昭公事繁忙脱不开身的时候，他自己又实在无聊，便去寻柳青。

　　展昭与柳青都知道白玉堂嘴上豁达潇洒，过完嘴瘾后心里疙疙瘩瘩绝不会少。那件事，展昭曾经想去陷空岛替白玉堂向卢方请罪，毕竟卢方是长兄，白玉堂是少弟，有了自己和白玉堂这层关系再加上卢方的确年长于他，兄友弟恭也没什么丢人，况且能解白玉堂忧愁之事，他展昭也乐意为之。

　　“你乐意，我可不乐意。”

　　白玉堂听他此言，狠狠地赏给展昭一个大白眼，咬牙切齿地叮咛，“你去说情，我便与你绝交。”

　　他一副玲珑心思，不用想也知道展昭若是去了，免不了要被几个哥哥刁难，白玉堂最爱护短，岂能明知展昭会被人刁难还容他说情。

　　所以，这件事最后自然由白面判官柳青代劳了。当时，柳青乐呵呵地说：“反正你那几个顽固的义兄，总要给我留几分薄面，我办事你放心，不是吗？”

　　最了解白玉堂的，世间莫过二人，御猫展昭以及白面判官柳青，彻地鼠韩彰、翻江鼠蒋平都在其后。

　　柳青正坐厅中，绛紫的长袍一层土色，衣袍边角还有许多破口处，细细打量，估摸着是被刀剑所伤，素来精明圆润的面庞也变得有棱有角，身形比数月前清减许多。

　　见到白玉堂雪衣如画的身影，柳青一扫颓色，拍掉身上尘土，笑着迎上来：“听下人说，你在庄上等我多时，不知今次又有什么好事？”

　　“我能有什么好事，觉得我来会有好事的，恐怕江湖之上只有你白面判官一人。”白玉堂挥挥手示意他别客气，两人纷纷落座。

　　柳青失笑：“大抵是我俩臭味相投，都爱热闹。”

　　白玉堂端起茶盏，饮下两口润喉后斜睨着柳青：“你还记得刚成名那会，我听说别人都叫你白面判官后怎么说的？”

　　柳青寻思片刻，不禁大笑出声：“你嘴损无德，笑他人瞎眼，不知从何看出我有一副判官脸，分明活脱脱的一个……”

　　“……活脱脱一个、白面胖子。”白玉堂与他同笑道，眼里闪着精光，“这么多年，你都没减下一身富态，如今数月未见，怎的越发英俊了？”

　　柳青抓了抓头，白馥馥的脸上竟然出现一抹红臊，大声道：“你别调侃我！”

　　白玉堂放下茶盏，绷着一张锐利脸孔却是没笑，直然地盯着对方：“我无论大事小事，岂有一件瞒骗过你？”

　　柳青闻言苦笑：“自是没有。”

　　“既然如此，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柳青为白玉堂斟满茶盏，热气氤氲，他沉声问：“你如何听说的？”

　　“上个月，我听人说塞北来了一批美酒，酒烈醇香，千杯不醉之人饮下此酒也必要醉上一回。所以，前两次寻你时，仍旧为了吃喝玩乐。”指尖在杯盏上转划两圈，白玉堂接连又看了柳青数眼，“而你，柳家庄的庄主，下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接连两次让我扑空。我当时就在想，好小子啊，我定要查明白你偷偷摸摸地忙什么。”

　　柳青莞尔：“白少爷，你一定觉得这个白面胖子太不仗义，自己风光快活却没带你去玩。”

　　白玉堂哼笑一声，摸摸鼻子，算是默认了柳青的猜测，“再后来我就打听到你惹了麻烦，玉王斋的人既不杀你也不擒你，却在你所行之处设下种种障碍，从中作梗让你一事无成。看你今次这幅狼狈模样，一定又被玉王斋的人给坑骗了。我想知道，你如何惹到玉王斋这样的衰神？”

　　白面判官长叹一口气：“霉运当头，衰神照顶，怎的都脱不了倒霉二字。”

　　他年前在小松岭接了笔黑活，中间出了些纰漏，本来以为看中的是头肥羊谁知却是个刺猬。队伍里不仅有玉王斋的人，那人还是玉王斋的老板娘玉青琼，开始不知情难免就动手过了几招。谁知玉青琼刚得了宝贝，正爱不释手的时候柳青出现了，恰巧钢刀的刀背在躲闪中一下拍在上面。

　　柳青说着越发觉得自己倒霉，“总之，我毁了玉青琼的宝贝，她让我赔个一模一样的，不然就一直找我麻烦。”

　　听到此，白玉堂好不厚道地笑他：“你这也算铁树开花，枯木逢春，普通女人已是难惹，何况玉王斋的老板娘，兄弟你绝对无福消受。好在我白玉堂已经看上展昭，不用再和女人打交道，幸哉幸哉。”

　　柳青也饮下一口清茶，学着白玉堂的样子斜睨了一眼，开口问：“你今次是来帮我的？”

　　“这还用说，你待我如何我最为清楚，你若有难，上刀山下火海我白玉堂也定会奉陪。”

　　他了然地点点头：“这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是我见外，没有第一时间寻你帮助。”

　　“难道不是？”白玉堂挑眉问道。

　　“当然不是，我岂会和你客气。”白面判官叹气，“我只是觉得你一定会帮我，无论你愿意不愿意，这样想来让我实在无法开口，觉得一开口就是对不起你。因为这件事，你一定是不愿意的。”

　　柳青一席话十足十勾起了白玉堂的兴趣，“你究竟弄坏玉青琼什么宝贝，既然她让你寻个一模一样的，就证明这宝贝并不是绝无仅有世间一个。”

　　“你说得没错，只是这宝贝十分罕见，我打探多天后知道现存的一对在谁手中。”白面判官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笑得甚是奸诈，“你若不想和女人打交道，还是别问的好，我要是说出口了，就容不得你拒绝。”

　　“世人道白面判官奸猾无比，我看果真如此。”白玉堂瞪他两眼，“你明知早已勾起我的胃口，我必会刨根问底探个究竟。快说，不论如何我一定帮你。”

　　他看向白玉堂，目光无比惋惜，毕竟他还是给了白玉堂拒绝的机会，再次长叹一口气：“我弄坏玉青琼的宝贝，不是一个是一对……”

　　“一对什么？”

　　“一对玉青蚨。”

　　“玉青蚨！？”方才言辞恳恳的白玉堂霎时睁大一双眼，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情急之下差点咬了舌头，“你打探到的那个人该、该不会是……”

　　柳青不紧不慢地又递给白玉堂一杯茶供他压惊，末了才娓娓地给出一个毁灭性的答案。

　　“没错，正是你大哥白金堂生前挚交好友南木棠之妻——红珠夫人。”

　　红珠夫人，简直是白玉堂十五岁前的噩梦，那位夫人最爱用甜美小食跟白玉堂交换条件，谁让白玉堂投了一个吃胎。至于那条件……小时候不觉得怎样，大了以后让白玉堂实在难以启齿，这件事他只跟柳青提过，甚至连展昭他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白玉堂抬眸看向柳青，眨了眨眼，柳青摇摇头：“没用的，锦毛鼠白玉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你才刚刚允诺。”

　　“自然不用你说，我向来一诺千金。”白玉堂额上微潮，故作镇定地轻了轻嗓子：“我得走了，虽然你我才见面，只是，为了那对玉青蚨，我要做些准备……”

　　“哦？我以为你会直接去。”

　　白玉堂眉端拢在一起，恨恨地说：“我现在这模样绝对要不来那对玉青蚨。”

　　柳青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一遍，俊美亦如往昔：“你这模样我看挺好。”

　　“你不懂，”白玉堂摇头，“我若不不能清减些分量，是绝对塞不进、塞不进……红珠夫人的那些大礼。”

　　“那我……”

　　“你祝我好运便是。”

　　白面判官起身，拉了拉衣襟，朝白玉堂端正抱拳，声音朗朗。

　　“祝君武运昌隆。”

　　“好你个白面胖子！”白玉堂最后怒瞪柳青一眼，拧眉奔出柳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