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llow》一诃子

5、赴宴

　　在接下来变得越发严苛的训练里，江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谈判被元就一场美景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而他在这高强度的训练中又领悟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东西。
　　“元就，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法术？”
　　元就早就习惯了他直呼其名的大逆不道之举，这个时候已经不介意了，反正他所有的惩戒都春风化雨般融入到平时的训练里，大概要到江河哪天叫了他一声师父，惊觉自己训练轻松了许多，才会有那个领悟。
　　他偏了偏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江河。
　　江河说到：“就是腾云驾雾，七十二变之类的。”
　　“……”
　　“你不需要学那些东西。”
　　元就低头抿了一口茶，看到江河震惊的样子，屈尊降贵地解释了一下：“你只需要把身体练好了就行，别的都没什么用。”
　　江河气结，用力挥出一剑，转过脸来看着元就。
　　“……”元就本想说你这么看着我也没什么用，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在他看来这显而易见的事实多说一个字都会显得自己智商有问题，并且他十分想不通，为什么江河就是认不清现状，非要在死之前扑腾一下？
　　江河敏锐的觉察出元就沉默之下暗含的意思，因为大量运动导致身体散热较大的他，一张脸红扑扑的，映得他眼睛晶亮，他眼角突然向上吊了起来，眼光变得凌厉又怨毒，这显然是他发怒的样子，这怒火跟平常的不太一样，他发火一般发得表面又粗糙，不像这样深刻又鲜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怒火一瞬间又偃旗息鼓了，他迅速换了一张平静如常的脸，然后习惯性地挑了一下眉，扬着脸淡淡应了一句：“那行吧”
　　元就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瞬息两变的脸，最后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反应过来他的功课还没完成，竟敢大摇大摆地“旷课”，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元就传道受业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对方不乐意，他也不勉强。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元就压倒性的力量优势使得江河不得不从命，但实际上，更多时候更像是江河的受纳和退让，与不动声色的接受相比，他的那种方式看起来勉强又别扭，他以一种抵抗的姿态妥协着，不愿意让人揭穿他内心的“大义”，那种东西他自觉早八百年前他轮回转世的时候就丢在了黄泉路上，还没喝孟婆汤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其实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沉思片刻后元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并考虑着或许可以给他减少点训练量。
　　“像是在打磨一件兵器，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工具。”
　　另一边，江河躺在冰凉的石床上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他已经从元就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冰冷的事实有点打击到他。
　　尽管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思想报复的人，不强求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但这样一眼望穿，形同走兽，没有人格可言的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
　　“难道是之前太浪荡了？菩萨看不下去了，特地让我清心寡欲地来这天上遭一回罪？”
　　他心倒是宽得很，三两下给自己的“不幸”找了个借口，并对自己今天能甩元就一脸的作为很满意，他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自己下次还得这么做。
　　“有什么事？”
　　他正在床上发呆，抚以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江河坐起来看，那是一套雪青色衣服，上面还端放着一枚湖水蓝的玉簪。
　　“换上吧，跟大人一起赴宴去~”她语气欢快，表情充满向往，“这衣服好看吧，上上品，轻薄如蝉翼，采取勿初秋之时，勿忘我上的晨露染色，光是这采露，都得花上几百年，穿上它呀，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那叫一个仙啊，这一套衣服，整个天宫不会再有第二套……”
　　眼见抚以自顾自的越说越激动，江河赶紧打断她：“赴宴？去哪？”
　　“哦，这个嘛，自然是到天宫去，我跟你说，自从孙猴子大闹天宫过后，这么久以来间，王母娘娘这蟠桃宴就没再召开过，这可是头一回，绝对是风光无限呀，那些平日里难见一面的大神大仙，这个时候大概都会出现了，哎呀，长恒上仙一定会来，我跟你说，长恒上仙貌美至极，绝非一般仙人可比，我第一次见到他，还是……”
　　“——帮我把头发挽起来”江河已经在屏风后面从善如流地换好了衣服，但弄头发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而且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他到了不周山，他这头发增长的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他一年都不见得能把头发长这么长。
　　“哦！好！——江河，你好好看呀~”
　　“是么？”
　　的确是好看，他皮肤偏白，原本因为长期混迹声”色场合，他白得极其不健康，脸上没有血色，又因为瘦，眼窝都陷下去一些，让他看起来就像那些瘾君子一样萧条。不过大概在这里舞刀弄枪的，又好吃好喝的，环境更是没话说，他的皮肤渐渐有了光泽，白得也不那么瘆人了，因此，这件雪青色的衣服衬得他白得十分清贵，他本来就气质非常，只要他不张开嘴吐出些暴露低级趣味的字眼，光凭长相和举手投足，他非常对得起养了他十年的江南江家。
　　江河对自己的皮囊一直很有自信，敷衍地回应了一下抚以，他跟他那挑剔的老妈一样，验了验货——这件衣服真有她说得这么妙？
　　他抬一抬手，轻柔的雪青扇随其动作缓缓摆动，所过之处，隐约可见柔和淡光，和皮肤的接触也非常轻柔，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并且时时散发出一种微不可闻的清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感觉非常舒服。综上所述，这件衣服确实不是一般俗物。
　　抚以动作麻利地把江河收拾妥帖了，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摆弄好，随即站定在他跟前，十分满意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最后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奇异笑容，满意地把江河送到了元就身边。
　　相比江河的“精心打扮”，元就就简单粗暴的多，他甚至穿着中午练功时的那套衣服，仅仅是换了一根发簪。
　　他丝毫没有提江河“翘课”的事情，江河也缄口不言，只是由着他拉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转眼到了另一个地方。
　　看样子像是一个后花园，外面热闹非凡，说是人声鼎沸也不足为过，而这里却只设了八套桌椅，没见到人，桌子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酒壶酒杯，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大蟠桃。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跟一个从远处长廊迎面走出来的黑衣人打了个照面，江河认出来这就是上次在洗尘池看到的那五个人之一，最先站出来“验货”的那个看上去像是“老大”的人。
　　面对面时，那人笑了一笑，然后不怀好意地扫了一眼江河，再意味深长地看了着元就，最后错肩而过的时候，黑衣人凑在元就耳边耳语——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江河有些好奇，可还是没有问点什么，叫他来蹭吃蹭喝他来就是了，其余的事情，他不愿意瞎操心。
　　他跟随元就坐在了最末尾的一张桌子前，元就甚至非常体贴地给他拉了凳子，江河从善如流地让他伺候着，顺便眼神示意元就给他倒了杯酒。
　　天上的东西果然不一般，他捏着酒杯在鼻前嗅了嗅，正准备尝一尝味道，门口热热闹闹地走进来一伙人。
　　元就自己面无表情地朝那边站了起来，江河见他没叫自己，自然是自顾自地喝到了嘴边的酒水，反正那些人他也不认识，站起来做什么呢。
　　“战神元就，真是难得，啧啧啧”
　　为首的一个糟老头子笑得十分甜蜜，笑呵呵的跟元就打招呼，后面尾随的人一阵附和。
　　“也就王母娘娘请得动了”
　　“是呀是呀，也让我等见识见识战神的尊荣啊！”
　　“今天长恒也到了，还有那清谣仙子，好多平日闭关不见的，今日都冒了出来。”
　　“刚才在大殿不见战神，还以为今日也无缘得见，原来战神不喜热闹？”
　　“哈哈，他哪里是不喜欢热闹，这不是要陪着新进门的小徒弟么？”
　　此话一出，一行人好像才注意到元就身边这个“小徒弟”，落座之后，纷纷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一下子成为焦点的江河偏头瞥了一眼元就，见元就只是抿着嘴巴，闷不做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于是他也不吭声。
　　“子宇，不跟我们介绍介绍你这小徒弟？”坐在最上边的清君拈了拈自己那二尺长的胡须，笑盈盈地望着元就，顺带慈爱地看了一眼江河，江河被那一眼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低头喝了口酒。
　　元就还是沉默，这时候，坐在元就斜对面一个男仙抿了抿酒，道：“据说——”
　　“据说你这小徒弟是凡人？”他的话被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打断了，那人笑着看了看元就跟江河，然后悄悄给了刚才那人一个眼神，那人闭了嘴，应附了一句。
　　“是呀，这凡人能上不周山，想必，有什么特异之处？”旁边的一干人都疑惑得问元就，可元就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跟江河的认知就有些出入了，元就的确属于那种不太讨人喜欢的物种，但这样目中无人的样子绝对没有过，难道说——江河侧头看了他一眼，结果云就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一副听不见别人说什么的样子。
　　“……”江河正要给自己再添一杯酒，元就却率先拿过酒壶，替他倒了一杯。
　　就是这样！
　　江河看到对面那两人在见到元就倒酒的时候动作都顿了一瞬，那停顿十分短暂，稍纵即逝，江河敢说，在场的人除了他特意留意了一下，不会再有人看到了，而且这样的反应就算被看到，一般人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但对于江河来说这停顿的意义就比较有研究意义了。
　　元就一直没回话，他们的话题就被上位者带着到了别处。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河跟元就要了几杯酒，又借势往元就身边凑了凑，看到了对面的人的反应，他心满意足地啜着杯子里的酒，神情模样像极了一直贪食的猫，眼中水光四溢，瞥人的时候，非常勾人，这更加验证了对面那两人心中的想法，看向他这边的神情越发愤懑。
　　过了许久，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题居然又绕到江河身上。
　　这回是元就身边的那位起的头：“我看战神这小徒弟不是凡人吧，怎么这王母娘娘酿的酒，一点都醉不了他？”
　　江河看到元就在这话音响起的一瞬间，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即他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我看诸位对我这小徒弟有兴趣得很。”
　　“怎么能不感兴趣！”对面一人出声严厉，隐隐带着点怒意。
　　上位的清君连忙打圆场：“难得战神出门逛逛，身边还带着个没有凡人味道的“凡人”，大家好奇也是理所应当，不知战神用了何种方式，让小兄弟这么短时间内升天的呀？”
　　此言一出，周围一圈人都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只有对面那两位面色难看，其中一位直言道：“我看是入了邪魔外道，使了双修这个下作法子！”说罢将杯子一掷，弄出巨大声响。
　　这话的威力不亚于原子弹，江河注意到院子里的花都收拢了，草木也都卷曲起来。
　　在坐的人都脸露尴尬之色，就连江河都有点不自然，虽然说自己也足够开放，生活中也是荤腥不忌，但是这种事情被一个衣冠楚楚的古装扮相的神仙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口而出，他还是要点脸的，毕竟，这行双修之法的男主角之一就是他。
　　他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没有的事，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龌龊心思。
　　结果坐在元就身边的人开口了：“没有证据的话千万别乱说！污蔑了战神清名！”
　　他的话打破了一干人的面面相觑，清君顺势接到：“是呀，文昌君这么说可不好！”
　　其余人自然附和。
　　元就嘴角动了动，就在江河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示意了一下江河，径直走了出去，后面一行人面面相觑，可走到门口，他们又被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