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寒冰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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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雀儿离去，天色将暮，祝英台也回了祝府，听下人说那马今下午就自个回来了，也是稀奇，却惹的老太太有些忧心，便忙去向祝母告了罪，把祝母哄开心了，才回房歇息去了。
处理完了祝母的事，祝英台站起身来，走过了七扭八拐的几道门，转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推开了自己的厢房大门朝里走去，屋外连着一个错落有致的院落，屋里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祝英台似乎听见了很小的声音，像是木头微裂，抬头对着梁上目光一扫，心中了然。
他略微一笑，大踏步走进厢房。
祝英台关上了厢房的门，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深褐色的房梁上有暗青色的袖摆一拂而过，青衣女子不知何时趴在了房梁上，鬓云乱洒，□□半掩，她也不整理衣衫，只撑着下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祝英台：“你发现的也太早了，我本来还想吓你一下的。”
她的衣着语气就像树顶一片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祝英台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心里也没有埋怨被人跟踪的意思了，语气也带上了笑意：“小青，你跟踪我？”
不生气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身后有条小蛇跟着，只是因为好奇缘由而没有戳穿罢了。
小青从梁上翻身跳了下来，衣服更是凌乱不堪，纤细白嫩的长脚暴露在外，她毫无遮掩的意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缓缓地倾身靠近了祝英台。
“我跟踪你，是为了学‘情’。”
“你怎突然有了这个想法？”祝英台没有避开，只是笑道，他可不觉得这个女孩会对情有渴求。
“因为姐姐说我不懂情。”青衣女子停下了动作，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眉头轻颦，琼鼻微皱，她红唇轻抿了几下才张口，“姐姐最近总看着酒杯笑，我问她为什么，她却说我不会懂，因为这是‘情’，人间的情，我身为妖是不会懂的。”
“可姐姐也是妖，为什么她能懂，我就懂不了？”
说到这里，小青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她看到眼祝英台，又换了一副温柔娇媚的脸色：“而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凡人，我想让你教我‘情’为何物。”
姐姐说过了，上次这人接住那雄黄酒不让其洒出，是因为他知道她们是蛇妖，八成是那些修道之人，而且看他跟那雀妖关系这么好，也不是那种对妖魔喊打喊杀的人物，作为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凡人，她觉得他很好，作为教导她‘情’的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说起来，这红衣公子现在这十四岁的模样真好看，穿着蓝色锦袍，一身通透的贵气，但她还是觉得他二十来岁的样子更好看，那身红衣简直要燃尽整个天空。
“我喜欢你穿红衣的样子。”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
小青看着祝英台，眼眸澄澈纯净，夹杂着丝丝慵懒，她不懂人间凡人心里的曲曲折折，怎么想的便是怎么说，可这明明是少女心性，让她做起来却散发着骨子里渗出来的媚气。
祝英台：这眼神造成的暴击，我血条见底了。
内心已经缴械投降的祝英台叹了口气，示意小青在云纹独座上坐下，自己去桌上拿起洁白如玉的瓷碗，倒了杯色泽墨绿的龙井，递给了小青：“你尝尝这个。”
小青捧着白碗，睁大了眼去瞧碗里雀头形状的嫩叶，又凑近去闻了闻碧液中透出的阵阵幽香，好奇的喝了一口，只觉得口里又苦又涩，马上吐了出来。
“这个好难喝啊！”小青斥了一声，嗔道，“这水真奇怪，闻着还挺香，入口却满是苦涩。”
青衣女子的身体靠了过来，柔若无骨地挂在祝英台身上，一股芬芳滑腻的气味传了过来。她的身体很轻，祝英台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却软的像一片云。
小青的语气跟她的身子一样软，她拖着长长的调子问：“公子，我们谈‘情’，不喝苦水，好不好？”
祝英台没有将小青推开，初到人间的少女终究还保留着妖的气息，不知色为何物，蛊惑是她不自知的武器，倚靠在怀不过是她的习惯罢了。
他低眉垂眼，看着怀中的青衣女子，柔声训道：“你连茶都不会喝，怎么学做人。”
“我才不要做凡人，我只学‘情’”小青靠在祝英台胸前，她抬起头看着他笑，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着，眼角带着勾引，“我只想变得跟姐姐一样，你成全我罢。”
祝英台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化为一声苦笑：“无须求我，你天生有‘情’，只是没有人心。”
青蛇有情吗？有，有感情才有情绪。她对白蛇的孺慕之情，手足之情早已达到一个高度，她才希望能同白蛇一样，才会感到失落，愤怒，才会来寻祝英台学‘情’。
正如那个死去的花魁为了王生愿意学画一样，一切皆是出于情，才渴求于心。
“这么说，我跟姐姐是一样的？”小青语气有些迟疑，又有些欢喜。
他捋了捋少女的秀发，带着几丝安抚的味道：“你这种百年的妖怪啊，只修出了人形，而你姐姐修行千年修的不仅仅是人形，还有人心。”
“什么是人心？”
“我也不知道。”祝英台发现小青的眼神变得黯淡了下去，就像被他欺负了似的，安慰道，“曾经有个修道百年的小姑娘，我本以为她永不会懂人心，今日却发现她在这八百年的岁月里也越来越像人了，也许等你修了千年，你也会明白。”
“她修出了人心，你却不开心。”小青敏感的意识到身后这个青年语气里的怅然，她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妩媚的神情问：“今日你身边只有那只雀妖，你说的肯定是她。可是她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祝英台如墨如画的眉眼微弯，带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摇了摇头。
——对，我不开心，但宝宝不准备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给你开心一下。
一看祝英台拒绝了，小青眼神满是幽怨，衣衫凌乱更平添几丝女儿家的娇弱，惹人怜惜。
假装没看见少女的眼神，祝英台觉着天也不早了，想着等会小厮就会送来沐浴用的器具，便伸手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把小青从自己身上推了开，礼貌的帮她推开了门：“这么晚你姐姐也该担忧了，回去吧。”
* *
昆仑之北，极寒之地。
地白风带寒，雪花大如手，一只翎羽翠雀飞了很长的路了，她不敢停下，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不飞了，就再没有力气飞起来了。
她飞到一个地洞穴口，往下望去，穴口里面竟然全是用冰块封住了，冰块不是堆砌得来的，硬的像铁，它们镶嵌在洞里不留一丝缝隙，浑然天成，这里不但透骨奇寒，更让人身处此地便绝望畏惧为之颤栗。
——寒冰地狱，凡人不可越之。
翎雀焦急地在穴口跳来跳去，不停地朝冰下叫唤着：“小唯姐姐？小唯姐姐！”
夜色已深，更显冰下清幽寂静，细看去有一个女子掩藏在冰层之中。
那个女子有着一头白发。
白发女子脚踝被玄铁锁链铐住，她听见了冰上的传来的声音，臻首微仰，问道：“雀儿？”
小青口中的那个雀妖就是这只灵雀，雀儿听到冰下回应的声音，开心地扑腾着翅膀喊道：“小唯姐姐，我按照你的吩咐拿到龙牙了，我马上就用龙牙把这破冰敲开，姐姐你做好准备！”
说罢，雀儿叼着带了一路的龙牙，向冰面啄去。
——那龙牙不似白玉，反倒烛然如火。
牙刃敲击在冰面上，那号称千年不化的寒冰，竟被敲碎开来。
白发女子感觉到自己手指可以活动的那一刻，立马反手一挥，以指作剑，凌空下击，划出一道白光向脚踝的锁链袭去，那条千锤百炼水火不侵的玄铁，当即断成了两截。
没了束缚，冰下的白发女子瞬间冲破的冰层，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大片大片的冰屑接连不断地喷射出来，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白莲，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
“小唯姐姐，你好厉害！”雀儿化为了人形，蹦蹦跳跳的欢呼起来，身上五彩翎衣也随之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小唯立于半空中，脚下冰块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又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白发上，顿时就连天上的明月亦成为了她的陪衬品。
她的肌肤很白，不是纯粹的雪白，而是冰一样的微透微寒，对比下那像摸了胭脂一样的薄唇更是殷红似鲜血。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雀儿呆呆地看着，连手上的龙牙掉了都不知道。
小唯弯腰，伸出素手捡起了龙牙，放在了怀里。仅以一个捡起的动作，也能予凡间男子无限美好的幻想。
——有书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在把龙牙收好后，小唯听见了身后碎裂的寒冰细微作响，一点点向她靠近。
小唯抓起雀儿腾空而去，明明是在躲避着千年寒冰的逃亡，却如月神下凡，足下舞态生风，丰姿尽展。
“小唯姐姐，后面的冰怎么一老追我们啊？”雀儿有些心慌。
“因为它们想捉我回去再封起来。”小唯抓着雀儿疾步跑着，说话却是慢悠悠的。
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黏腻的糖，可以拉出丝来。
雀儿立马信誓旦旦地回道：“那就拿龙牙再敲碎一次！”
“可别人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小唯的神情很冷淡，语气却有些玩味，“你说你偷了他的东西，第二次他会借给你吗？”
雀儿没有说话。
小唯轻笑了一声，看着雀儿灰白的脸色也不再难为她。只把雀儿往南边一推，自己引着身后呼啸而来的寒冰向北面去了。
她逆风而行，风髻露鬓，苍凉而惑人，回头看了一眼雀儿，妖媚的眼里有种巧妙的笑意，嘱咐道：“跟他说，想要回他的龙牙，就来找我。”
小唯想着第一次见那人时，他手持红烛，项挂龙牙，身披红衣，蓬莱之上那般盛人仙资，眼神睥睨仿若君临天下的样子，心又猛烈的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寒冰地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