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昆仑之丘（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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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成刚刚走出馥韵堂，便看到躲在青檀树后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的双玉。双玉见韶成出来也不躲闪，反而跳了出来，眨着眼睛问他：“里面的就是跪在玄女宫门口的那个人吗？怎么跪完律壬宫跪馥韵堂啊？”
韶成拍拍双玉脑袋，也不怪她无礼，只是说：“他犯了错，理应受罚的。”又见她只身一人，便问道：“怎就你一人？怎不去找钟鼓？”双玉眉毛皱在一起道：“他去发鸠山找精卫啦，我都拦不住他。”韶成伸出拇指试图抚平她的眉毛：“那为何不和他一起去？女娃如今成了精卫鸟，不通人言，想来钟鼓是听不懂她说的话的。然而你也是鸟，去了发鸠山，不定还能和女娃聊聊天。”
双玉眉头舒展，又放出一朵笑容，惊喜道：“真的么？那我也去了？”韶成点点头：“去吧，注意东夷人的箭。”可双玉不等他说完，便化成一只银喙青羽长尾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韶成露出无奈的微笑，摇了摇头，随即又对青檀树后的金药檀说：“出来吧。”那金药檀原是药师佛送给舞雩的礼物，当时只是小小一株；不知舞雩用了什么法子，这金药檀竟和凡间的杨树一样生长得十分迅速而粗壮，虽然如此，却依旧比不上一旁立了千年的青檀。
隐在树后的是箫仪。在韶成印象中，箫仪一直是身着青底九色纹章的华服，腰间挂着紫青双色凤凰玉佩，手中拿一把云丝面青玉柄折扇，头戴燃着南明离火嵌银线的紫金琉璃冠，眉目透着高傲的少年。然而此时站在韶成面前的箫仪却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韶成不由得疑惑：“箫仪，可是出什么事了？”
箫仪却撇着嘴说：“你对我都没有像双玉那样好。”韶成听了不由发笑，合着是箫仪吃醋了。因此说道：“你怎么能和双玉比较？你乃是凤皇之子，天主太子，身份高贵。双玉却是一只青鸟，又因着前世之事致使她如今魂魄不全，行为处事如同孩童，我自然只将她当做孩童。可你不同啊，你以后是要继承凤皇之位的啊。我若待你如双玉，那岂不是会害了你？”
箫仪似是不信：“真的么？”韶成轻笑点头：“不打诳语。”按照履癸的说法，韶成觉得这许是箫仪的姗姗来迟的“青春期”到了，本就再正常不过，却没曾想箫仪却张开手臂抱住了自己，还把头埋在胸口蹭了蹭。箫仪也抱住箫仪，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他：“怎么不缠白泽反而来缠我呢？”箫仪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去找西王母了。”声音从韶成鲛绡制成的衣服胸口里传来，显得闷闷的：“你是不是又要走？”
韶成轻应了一声，问怀里的箫仪：“我要去北海找禺强，你可愿随我去？”箫仪在怀里笑地隐忍，声音却依旧显得委屈：“嗯。要去的。”韶成一边摸了摸箫仪的后脑勺，一边想，这孩子今个是怎了，平常是决不去北海的啊。
昆仑山下，昆仑之墟。
清芜君御风而行，越过河水，落于北岸。然而甫一落地，便从西北面砍来一阵裂骨寒风，刮得他衣冠不整，不由苦笑。
此处是昆仑山东北。巍巍昆仑向着北边和东边伸出两条臂膀，将此处连着河水抱在怀里，如同一位抱子的女人。这里曾是父神伏羲与母神女娲的造人之地，也是人类出世后的第一处居所。因着背靠昆仑之丘，此处便被人们称为“昆仑之墟”。
千万年以前，靠着昆仑之丘与河水的滋养，此处水草丰茂，古木参天，钟灵毓秀。那时昆仑之丘北门常年大开，接纳销神蚀骨的不周风，阻止它摧残在此居住的人。英招闲暇时也会来此寻找陆吾玩耍，并授受人类如何顺应天时进行耕种。然而第三次上古大战后，水神共工战死，其臣下相柳慌乱之中逃窜至此，被大禹杀死。但相柳死后气血腥臭不可闻，污了土地和水源，此处便成了寸草不生、生机绝尽之地。原本住在此处的人们也都因那场大战死去了。从那以后，昆仑之墟便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几座祭祀帝君用的高台了。
白泽方理毕衣冠，便见昆仑山下闪过一道流光，向自己这边划来。这光落地则化成一头神兽。这兽形似猛虎，却色彩斑斓，人面金睛，钝爪如玉，身后甩着九条尾巴，每一条尾巴上缠着一种神木。原是居住在昆仑瑶圃掌管天地与混沌交界的天神陆吾。
白泽见了，便嬉笑着向陆吾拱手行礼。陆吾先是绷紧了脸皮道：“清芜君且起来吧。”又突然破了功，大笑起来，一只老虎爪子指着白泽说：“怎又是你！前些日子才从我这里讨去了几粒蟠桃种子，今个再来，可是问我要琅玕树的花实的？”才说到此处陆吾就将眉毛拧在一起，似是汗巾要挤出几滴水来：“可再别介。自上次我拿了几粒种子后被离朱晓得了，他便直接去了昆仑东门向哥哥告了我一发。哥哥那顿责骂，可是不轻。”
白泽只是轻摇羽扇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是这次却并非再是跟你讨要些劳什子了。说来惭愧，却是我家劣子闯了祸事，特来请娘娘相助。还请陆吾兄代我为娘娘求上一求。”
陆吾调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我怎不知你家哪里来的孩子，这事飞廉可知道？凤梧宫里倒是有几个孩子，可箫仪是太初天帝凤皇之子，钟鼓是创世神天之烛龙之子，灵珸是沧海玄龟嫡长孙、栖明嫡长子，琥珀和琨咸虽是殿下捡来的，却也可以说是殿下养子了。又有哪个是你家……唔……唔……”却是白泽拿扇子扇了一阵风糊住了陆吾的嘴。白泽笑嗔道：“走罢，我家孩子也是你能调笑的？”
陆吾用一根缠着竹子的尾巴抹了抹嘴，赌气道：“走走走！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白泽挑眉道：“自是没忘。我回去后翻阅藏书，甚至还去问询了灵珸，虽是得了个法子，却也没有大用……”说到此处，白泽便用羽扇轻拍下巴，卖了个关子。而陆吾却睁大眼睛：“快说快说！你侍奉殿下那么久，怎么也不把这毛病改一改。”
白泽笑道：“不是我卖关子，只是这法子实在说不上好。你虽然师承木正句芒，却毕竟不是木神，没有那大地回春，铁树开花的神力。英招虽然掌管天之历法，气象变化也在其一指当中，却亦如是。何况这也并非是木之神力所能全的；木无水不生，亦有水之责。你亦说过，此毒亦为地毒。因此私以为，水不生木，乃是水正所辖，土染地毒，该是土正之责。而论当今未隐世不出且最为了解水土之神，怕是要数水正禺强那小子和后土娘娘了。”
陆吾苦笑：“罢罢罢，你不如不说。禺强那小子比共工来说虽是青出于蓝，却一身死气，和我相冲；且要去找他就得去北方玄帝宫，见那用眼刀子杀人的颛顼。至于后土娘娘……其身份高贵，要请动她我还不如去请青鸾鹓鶵跳个舞来得容易。”
白泽浅笑：“你一身和气，和颛顼禺强犯冲，可是你哥哥却一身杀气，不见得犯冲，怎不请他相助？那颛顼执掌刑罚，禺强战力亦是超凡，想来你哥哥不会推脱。”
陆吾摇头：“你怎见得我哥哥不会推脱？你是知道的，满天诸神之中，就他脑筋最死。他从盘古大神任命起就守着那昆仑阙不知多少年岁。太初到如今，便是沧海桑田，他可有离开过半步？罢了罢了。你本就有事在身，我却还在这里与你耽搁，是我之过。且让我引你去昆仑阙罢。”
白泽点颔首笑道：“善。”
昆仑之丘，昆仑东门
“到了，”陆吾落地后转头对白泽说道：“你且在这里等上一等，我去通报一声。”白泽听了便向陆吾行了礼，道：“那便劳烦陆吾兄了。”便看见陆吾化作人形，摸了摸开明手臂，开明又反过来用头蹭了蹭陆吾衣袖，才进门去了。
白泽却理了理衣衫，向在门口睡觉的开明行了个礼。那开明睁开一颗头上的眼睛，看了看白泽，复又阖上。这便是同意让白泽待在此处了。
开明是陆吾的哥哥，与其弟一般，都是猛虎之身，且不喜化作人形。但开明身如巨虎，有人首九颗，利爪有劈山之能，背上生有羽翼，呼风唤雨，身后虎尾亦有裂地之威。乃是上古白虎一族的先祖。
白泽等了快一个时辰，便看见陆吾向他走来，递给了开明一个青色玉璧，那开明睁开最中间那颗头上的眼睛看了看，哼了一声，算是同意白泽入昆仑东门了。陆吾这才携着白泽走入高门。
那门高有千丈，青玉雕成，上饰东方的山河湖海，奇禽异兽，仙草神木。在昆仑，这样的门一共有九扇。
陆吾向白泽叮嘱道：“若有什么事了，你只管来找我就是。我是住在西边的瑶圃堂，这你是知道的。离朱也是认得你的。”白泽用羽扇拍了拍陆吾的手，道：“我来昆仑多少次了。你可是忘了，不只是你兄弟俩，我亦是出身于昆仑？”陆吾沉默半响，才道：“你生于伏羲治世的昆仑，不是如今的昆仑。”两人复又沉默。过了一会儿，陆吾才说：“我便送你到此吧。昆仑也没有你不熟的地方。告辞了。”说罢，便与白泽行了礼，离开了。
这条白玉铺就的直通昆仑宫的百丈大道上，空荡荡便只剩白泽一人。从白泽所在之地去看，那昆仑宫内宫殿栉比，楼阁通天，回廊如虹。昆仑宫后是一座高耸的尖峰，那是众神最为神圣的所在。但这座尖峰还并非最高。昆仑山的最高点还在尖峰的后面。那是一棵树，如同一把华盖撑着天空，巨大的枝叶舒展起来，覆满了整个昆仑之丘上方的苍穹。那便是西方琅玕玉树。其与韶成凤梧宫的南方凤仪桐木同属一脉，具是盘古开天时，从混沌当中遗留下来的神木。
①昆仑之丘：从《山海经》中对昆仑之丘的描述出发，基本可以认定，昆仑丘应该是现在的祁连山;
②墟：“墟”在古文中有村落的意思。如陶渊明“暖暖远人烟，依依墟里烟。”
③青鸾鹓鶵：有五凤，青曰青鸾，赤曰朱雀，白曰鸿鹄，墨曰鸑鷟(yue zhuo)，黄曰鹓鶵（yuan chu）;
④有学者认为，开明兽和陆吾应该是同意神兽的不同名称。在此文中，我将其分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昆仑之丘（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