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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季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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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义!”帐帷一捞,来者粗眉细眼,阔脸方颌。
“军司马大爷。“刘二油油的行了个礼,便退却一边。
周骏向来好脾气,也无暇去管这皮猴,瞪了他一眼算就此揭过了。他快步赶至榻前,“小义,现在你怎么样?”
陆所义认军司马认了半天,这才从那一身劲甲间认出了昔日的故人,他眼睛一亮,“周大哥,原来是你。”他艰难的从榻上撑起身,又咳个没完。
“不打紧,快躺下。”周骏见了胆战心惊,生怕陆所义就此一咳归西。他将陆大公子悉心扶下,叹了口气,“小义,你这是…”
堂堂陆府嫡子,怎会落得这般地步。数年前,周骏还在陆将军麾下任职,陆所义虽临庙宇,却也过的衣食无忧。他算是亲眼看着男孩抽条长大的。
“这个若要道来,”陆所义这会却笑了,有种悲极生乐的意味,“…恐怕就一言难尽了。”
约莫香过三柱,陆所义才言尽其事。倒霉事说出来,心却平静的很,倒不像在讲自己的事了。亮堂堂的把伤疤撩给别人看,胸口除了闷疼,便再无其他。
人麻木了就这样,身体好像都长在别人身上。
刘二在一旁听着唏嘘不已,娶媳妇跟灭家门一比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要比惨,这世间的看来多了去了,一个赛过一个催人泪下。
“怎会如此?”周骏皱着眉,他不像陆所义那般少不更事,隐隐觉得此事定有蹊跷。虽说陆府早年便搬离氏族,独树一帜,可那也是将门之地。好端端的大户,怎的说没就没了?造化弄人也不至于这般折腾人。
“夜半火起,府门紧闭,人全都…呛死在里头。”陆所义开口顿涩,“这是我后来向坊邻打听的。”他当时都不想独自去面对这事实,承受不起这其中之重。
然后便是一味的逃避流窜,这一切兴许是他的凶命所至吧。
“你且休息几日,我带你去见车骑将军。”周骏沉默了一会,还是将疑虑压下,“这里全都他说了算,他和陆将军也是熟识的。”
陆所义沉痛的将过往流连了几天,病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便被周大哥拎着去见了北军铁营车骑将军,季钏。
季钏何许人也,那是将门之后,北军铁营算是他们家祖辈儿单传。据闻其祖父击退胡人三百余里,帝大喜,封爵,遭辞让。季氏虽未承世袭利禄,却扬名八方,为人景仰。
而他本人,也是一人物。少时扫北夷,侵其腹地;镇守边疆,屡次建功。
“陆府走水?”
“正是。”周骏拱拳。
陆所义大概是没想到,季大将军年轻的很,或许是他先入为主了。早年还在寺庙撞钟的时候,他有幸见过有关季钏的布阵图。季大将军的阵法灵通,善变,正是这点,常让敌人不好拿捏。
沉稳的算计,让陆所义认为,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油子。
“想在我这当什么官儿啊?”季钏撑着额角,唇边含笑。
但陆所义却明白,这不是在笑,是在讽刺。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把我这当什么地儿”。
青年的话像一根锥刺深深的扎进他心底。他是吃白食的么,陆所义忽然惊恐的发现——他是。他这个陆府的公子哥,可不就是吃白食长大的么。
人活在世,猛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废物,该有多么可悲。
陆所义埋下头,握紧了拳,“不,将军。从底层做起就好,请让我留在北军铁营。”他现在身无长物,只剩下这点拧巴的尊严了。
周骏惊诧的看向陆所义,半天无话。这傻孩子是缺心眼儿么。
季钏眉尖微挑,薄唇轻启,“行吧,后几日你就跟人家火头军好好学吧。”
周骏更是一惊,心说将军又开始缺德了,这俩人凑一块去简直就是二缺!
陆所义毫无异议的应下了。来北军铁营的头一遭便成为了光荣的炊事员。
事后,周骏私底下也几次三番的试图唤醒季将军的良知,把陆所义从柴胡间挽救回来,但季某人只是冷艳一笑,“小后生崽就该多加磨砺。”
周军司马瞪着眼,心里腹诽不已,哦!合该着小崽子就得多磨是吧,您老人家连锅盖都没碰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