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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端倪初现 ...

  •   初禧跟着蒋沛寒接着赶路,走出老远才看到些人烟。
      马车和行李在乱时让蒋沛寒给扔了,现在又要重新置备。

      初禧巴巴儿看着沈玉买马挑车、打尖住店,全是一人料理,忙而不乱,可见这种事他不是头回做。
      初禧见他忙完了,悄悄凑过去问:“公子是胡商吧?”应该是胡商,所以常年奔波才会如此。
      “不是,少爷是中原人。”
      “中原人?长成那样了还中原人?”
      “少爷是中原人。”他纹丝不动。
      “…”算了,你说中原人就中原人吧。
      沈玉见她被自己一噎,又想到昨日她对自己施以援手,又忍不住加上一句:“相貌这东西因人而异,中原人中也不乏五官深邃者。”
      初禧听出他有意解释,可还是觉得这解释太过牵强。她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蒋沛寒向来大手笔,住的房间大间带小间,店家自然殷勤,跟着忙前忙后。可偏偏沈玉是个严谨性子,事必躬亲,别人都插不上手。初禧想着他还带着伤想开口劝,可又想到昨日遇袭之事,越发觉得不安:这蒋沛寒究竟是什么人,能引得这么多人欲取其性命?又为何如此谨慎,只有身边的人亲力亲为才放心?
      沈玉一忙起来就没完,又是上楼安置包袱又是到后院看马,等他布置好一切下楼一看,就见初禧坐在角落里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他看了一会儿不禁莞尔,伸手推了推她,“你进去歇着吧。”

      初禧昨夜在洞口守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自己吓自己,精神始终紧绷着,简直都有点心力交瘁之感,现下总算安稳些了,心里稍稍一松懈,立刻就困了。
      她也没推辞,迷迷糊糊地上楼睡去了。
      她一睡就一个多时辰,醒来一看天都暗了。她上下左右看看,最后进了里面的大间,站在门口没进去,一副乖巧模样,“公子,有什么吩咐的吗?”
      “把门关上。”蒋沛寒什么情绪也没有。

      刚刚他有吩咐的时候她在睡,他再去看,她还在睡,再去看,依然再睡…
      现在被褥也铺好了,热水也打好了,她也醒了…
      初禧只当他千年不变的一张脸,摸了摸鼻子,倒也没觉出多尴尬,微福了福身下去了。
      初禧睡舒坦了,只觉得诸事皆宜,兴冲冲地跑下楼去找沈玉,在他面前一蹦,又抻个懒腰,“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到京城了?”
      沈玉点头,又有点好笑她怎么这么开心,初禧满不在乎地甩甩脑袋,“也没什么别的事呀,就只等着回京了,怎么会不开心。”
      她这么一说沈玉才忽然想起来,似乎初见时她就说“公子是去京城的吧,那带上我吧”,现在一想,还真是,好像她对京城有什么特别的执念似的。
      “你怎么就那么想去京城?”
      “天子脚下嘛,小女子当然想去见识见识。”她不假思索。
      “哦。”他淡淡收了声,不相信却也不揭穿。
      他这样子反倒弄得初禧有点窘迫,可若告诉他真实意图又难免不好意思。
      她低头思索片刻,终于慢吞吞吐出几句:“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说完了,又不免双颊微红,“咳,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你不要取笑我。”

      她这话说得隐晦,可沈玉听懂了,又觉得她实在是单纯:京城那么大,再相见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而要有个什么结局,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她自己闷头努力就能成的事?
      他看着她,真真一副小女儿娇憨之态,实在是少女心事比天大。可她年纪这样小,心性散漫而多变,没准儿没过多久自己就忘了,也就现在她还把这当回事儿。
      所以,沈玉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是有些敷衍地一笑,“嗯,不笑话。”
      不过初禧自然把这当成头等大事,看到沈玉如此淡定也释然了,冲他嘿嘿一笑,“行了,你折腾一天了,上楼休息吧,我睡饱啦,这里有我看着。”
      昨夜就是她守着,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无妨,我不累。”
      “不是累不累的事,”她盯着他的伤处,“昼夜颠倒实在不利休养。”
      “这点伤不碍事。”
      “不成,你都忙了一天了,要是再辛苦,就好像我是个好逸恶劳的恶女人似的。”
      她这话说得甚是单纯好笑,可又不乏体贴真挚,沈玉想了想,“也好,那我给你拿床厚被来。”
      “不用那么麻烦,”她冲他挤眉弄眼,“我天生不怕冷,人称‘抗冻人士’!”
      “呵…”如此俏皮的话自她口中说出,饶是沈玉那样的沉稳性子也忍不住微笑,“那今夜就辛苦‘抗冻人士’了。”

      随着行程加快,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初禧简直有点精神亢奋,常常两眼放光,话也比平时多许多:
      “沈玉你不知道,在花坞有个很厉害的前辈,用一柄无刃笨重的玄桐剑,单枪匹马跑去论剑,结果出其不意,谈笑间连挫十八位高手,一战成名。但他人呢,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故而称他为无名先生…”
      沈玉心道这些东西还真有人信,“传闻而已。”不过是师门里流传下来哄着这些小弟子的。
      “怎么会,他那把玄铁剑现在就在花坞供着,到了试练前夕我们就去祭拜的。”
      沈玉一笑,不置可否,又听她紧接着说:“花坞还有个特别高的楼,叫做玉女楼,是专门为了纪念玉女将军的。听说它足有九丈九尺高呢,路过的游人客商总要在外墙上面写写画画,我们也跟着在上面写写画画,师门禁不住,也就随我们去了,长此下去那里都写满了,现在反倒成了个景儿…”
      沈玉随意点点头:“玉女将军一生为国,花坞地灵人杰。”
      初禧听了果然骄傲一笑,接着絮叨:“那是自然的,不过“花坞”、“花坞”,最负盛名的其实还是那些花花草草,尤其是丁香和榆树…对了,公子家里养不养着丁香?”
      “丁香么,不记得有,不过倒是有棵榆树,就在下人院里,”他突然看她一眼,好像想到了什么,“这次回去之后你应该就住在那里,好像刚好就在你房门口。”
      可初禧只听得他说了个“下人院”,心里顿时别扭万分,一时间张口结舌地怔在那儿。

      其实花坞久负盛名,里面并不乏富贾官宦子弟,可既在一处就皆是兄弟姊妹,哪有什么尊卑分别。就连她被蒋沛寒买下而离开花坞了,也只将蒋沛寒看作雇主而非主子,所以一直称他为公子而非少爷。可如今看这架势,恐怕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儿。
      初禧撇嘴,“那是不是、是不是我以后还得叫他一声少爷?”
      沈玉万没想到她想了这么多,只道:“那是自然的。”
      初禧不豫,眼珠转了转,“那…他得给我月钱吧?”总不能白叫。
      沈玉忍俊不禁,只当她耿耿于怀的是这些,“那是自然的。”
      哼。初禧继续撇嘴,“这还差不多。”

      又赶了几天路,他们总算到京城了。初禧在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自己就这样离钟会更近了。
      如此理所当然,却又那么颠簸辛苦。

      蒋沛寒应该是早就给家里报信了,故而才会一入京就有家仆迎上来,恭敬殷勤得不像话。
      初禧上下打量那人,他看上去年纪很轻,似乎只是个普通奴仆,但穿戴干净整洁,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初禧不由得猜测,原来他还真就是个发了财的胡商,常年奔波在外照顾生意往来,发了家就在京城定了居,还讨了中原的女人当老婆,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家中的女人当然是要好好吩咐人接风洗尘的…

      然,初禧全然猜错了。
      当她看到眼前高悬“相府”二字越来越近时,她终于忍不住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相府…指的可是宰相府?”
      沈玉偏过头看她一眼,波澜不惊,“是啊。”
      “不是胡商?!”明明她都猜得有模有样了…
      “你几时觉得少爷像胡商?”沈玉听她这样问反而奇怪。
      “…没没。”

      蒋沛寒是当今右相的大公子,几年前外出游学,现在学成归来,举家欢庆,阵仗摆的有点大。
      初禧皱着眉看着前厅上站着的一大家子人,个个儿神情严肃,怎么看都不像是欢迎儿子回来的样子。
      初禧还在纳闷儿,忽听得眼前众人一声齐呼“恭迎大少爷回府!”
      于是初禧的眉皱得更紧了。

      按初禧的想法,自家孩子多年未见,想念是必然的,所以此刻就算不是泪眼相抱也该有点激动喜悦的样子,可眼下分明就只有一帮无甚关系的下人乱激动,中间身着锦衣的二老连点表情都没有,而蒋沛寒更是半点不动容,还是一路上寡言漠然的样子。
      不过,场面话还是得有人说。蒋沛寒快走几步朝右相虚虚一拜,“儿子不孝,一别数载才回来。”
      右相也极配合地虚扶一把,“哪里的话,只要你心里挂着我跟你娘就够了。”
      闻言蒋沛寒握住右相的手,似有万般感慨,“都道父母在,不远游,难得父亲如此体谅。”
      右相也反手握住蒋沛寒的手,一张老脸上满是欣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做事一向谨慎,从来都是事先计划周详,倒也符合圣人崇尚之道了。”
      两人一唱一和,滴水不漏,堪堪一个父慈子孝的模本。初禧在一旁冷眼相看,却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右相忽然抽出手,从身后拽出个女子,往前一推,笑道:“你看看我,只顾着和你说话了,都忘了纤蓉了。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她可把你想坏了,天天跟你娘念叨着哥哥呢。”
      话音刚落,那少女就抬头冲着蒋沛寒笑了,娇娇怯怯地喊了一声“哥哥”。
      她一开口,初禧下意识地就去看,那少女看起来年龄与自己相仿,长得也算是清清秀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与宰相夫人很是相似…等等,宰相夫妇皆是寻常中原人的长相,就连他们的女儿也是如此,可怎么偏偏蒋沛寒眉目深邃仿佛胡人?
      初禧还在低头寻思,下一刻就感到突然被人大力拽了一下。
      蒋沛寒抬手把她拎出来,往蒋纤蓉身前一推,“我也忘和你介绍了,这是沈初禧,是回来途径花坞时碰上的。她为人温婉,又体贴细致,我已经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了。”

      为人温婉?体贴细致?
      初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看蒋沛寒,得到的却只是一声嗔怪:“愣着做什么,还不向小姐见礼?”
      这般嗔怪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初禧愣了愣,到底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而此刻最惊诧最难以接受的还不是初禧,而是蒋纤蓉。
      她看着眼前高挑挺拔的女子,面孔端丽隐含英气,心里顿时就有些莫名的不安。“哥哥,她…”
      她才说了这么几个字就被蒋沛寒打断了。他略略端详她,似话家常,“几年不见,纤蓉长大了,高了也漂亮了,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可这句话并不能安抚到她。蒋纤蓉听出他敷衍之意,更觉不安,忙道:“哥哥,我只是…”
      “行了,往后有的是工夫说话,也不急着一时半刻。”顿了顿,“行了一路难免风尘仆仆,先容我回去换套衣服。”说完转身就走,毫不顾忌在场的众人。
      初禧想了想,连忙跟上。

      卧房内,有人安静地盥手焚香,后又缓缓掀开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只见藏于画后的小小暗格中唯有一块无字牌位。
      蒋沛寒忽然收敛了眉目,虔诚一拜,“母妃,儿子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端倪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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