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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左相选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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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初禧睡得很沉,第二日琉璃来时她还未醒。沈玉轻轻拍拍她,初禧才缓缓眨了眨眼,居然没看到蒋沛寒,只有琉璃和沈玉。
初禧稍稍放下心来,有沈玉在她多少会好过点。
琉璃脸上全是鄙夷和不耐,张口闭口都是“贱婢”,逼她说出她放走的人是谁。初禧听得心烦意乱,刚想张口,忽然看到门口有人。
阳光将那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更显得高大颀长。
初禧当然知道是谁,心里五味杂陈,涩然道:“天太黑了,没看清。”
其实这也是真话,那时她还真没看清钟会的脸,只是凭着声音认出来的。
琉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怎么一阵心慌。蒋沛寒明明只交待她一个人的,沈玉都不得插言,可结果他自己还是亲自来了,是他不相信她吗?就算她真对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又能怎样?区区一个叛徒罢了,还能抵得上她与他相识十载?
想到这儿,琉璃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恼羞成怒,掖了掖腰间缠着的鞭子,走近初禧,猛地揪住初禧的领子用力甩到一边,“你看什么看?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情,还指望着谁来救你!”
初禧的胸口被蒋沛寒踢得一直隐隐作痛,冷不丁被一推搡,忍不住好一阵咳嗽,咳出几点血沫挂在嘴角。沈玉见了不禁心疼,忙把两人拉开,对着琉璃隐忍道。“问话便问话,你动什么手?”
琉璃横他一眼冷冷嘲讽:“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就这么护着。。。动手怎么了,她不说我还要动刑呢。”
初禧稍稍缓过来一口气,擦掉嘴角的血,盯着地上的影子,字里行间都不让步,“跟少爷作对的就那么几个,他心里都知道,用得着我说么?用得着你在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装模作样的为难我么?”
闻言,地上的影子微微一震。
其实初禧全都说对了,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那人是谁派来的,就算她说了也不能人赃并获,瑾王或者太子一样不会承认。
只是蒋沛寒一直觉得,初禧只有小女孩的那种伶俐,完全想不到她能将利害看的如此明白,于是开口轻咳一声。
琉璃听了,有种说不出的颓然与挫败。
难怪少爷对这女人青眼有加,原来她不止有一张好看的脸。而她自己刚刚所说的狠话,现在则全成了虚张声势。
她把手里的鞭子一扔,转身走了。
沈玉俯下身凑到她眼前,低下声音慢慢劝:“说句实话,少爷既往不咎。你要信我。”
初禧却仿佛没听到似的,盯着眼前的虚无好久,才慢慢扶着墙起身来,所答非所问:
“你是知道的,我来京城,就是为了他。”
沈玉一愣。饶是他之前隐约猜出了几分,可亲耳听到她这样清楚明白地讲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可你也看到了,他离开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有!”
“人都贪生,那种境况下…都不重要了…”她说着又咳起来,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皱眉。
沈玉看得揪心,也不忍催促,可又怕自己太温和了她没反应。他回头看了看门外透着不耐的身影,终是硬起心肠来利落道:“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的是什么?”
伸手拿起一颗乌黑的药丸递到她眼前:“这‘寒骨’药性烈,服下之后终日畏寒,时时痉挛…其中苦楚不是你能承受的。”
初禧定定地看着那东西,看着看着,忽然眼中泪意盈然,张皇和委屈欲盖弥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既不知道他听命于谁,也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就连他现在的身份都不清楚…他干什么一定要逼迫我呢?”
她显然是怕了,身子瑟缩着战栗,眼底流露出的恐惧和无助,犹如一只无助的小兽。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不肯松口。
沈玉恨不得自己钻进她脑子里替她说。
“吱呀“一声,刑房的门开了。
蒋沛寒负手迈进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面容冷硬似铁,
“因为背叛我的人,绝不会全身而退。”
纵然她的招认毫无用处,他也一定要逼着他开口。
闻言,初禧仿佛一下子就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贴着墙壁滑坐下来,抱着膝掉眼泪。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翻腾着那些清晰的画面,历历在目。
那人殷红生动的嘴唇…
那人半髻半散的潇洒姿态…
那人天真稚拙却故作风流的少年模样…
好歹是段锦年呢…
她忽然打定了主意,觉得悔无可悔。
沈玉一直站在她身侧等,好半天才见她稍微缓和了些:“你再想一想。”
这回她没再犹豫,抬起头直接伸手拿过那颗药。
沈玉急了:“你要想好…”
“我想好了。”她脸上泪痕犹在,心中却笃定万分。
“可你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这种人也值得——”
“下不为例,”她哽咽着打断他的话,心里却莫名地好过了一点:“这次我就认了。”
她抹掉眼泪直接将药吞下去。
半年后。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左相赵府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是左相赵辉明的四十大寿,府里高朋满座,来了不少朝堂上的朋友,府里的下人来来回回不停忙碌,端茶递水,喜迎贵宾。
左相一向低调,鲜少摆这么大的排场来办寿筵,也鲜少请这么多的客人,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左相千金赵昕婉正值二八年华,一直闺中待嫁,左相是想借这次机会挑选乘龙快婿。
而左相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故而左相的女婿以后就成了一家之主,有了美眷如花,又有了腰缠万贯。
到场的有不少年轻男子,个个端正模样,乍一看,好像整个宇国像点儿样的年轻男人都集合这儿了。
青年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也不论谈笑自如不自如,言辞得体不得体,,总之都不甘落单,拼命展示自己。
不过,堂上也有一个例外的。
有一个年轻男子独自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只是杯里装的不是酒,而是茶。
那人年纪很轻,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却生得一张好看生动的脸,透着一股少年初长成的风流劲儿。
他偶尔抬头看看四周,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就笑一笑,丹唇轻挑,显得倜傥不凡。
这时有个年岁稍长的男人朝他走过来,看到他还独自在这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啊,快去和他们聊聊。”
少年摇了摇头:“那些人都不认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吧。”
“聊聊就认识了,以后都在一朝为官,怎么能不见?”
那少年轻轻晃着茶杯,“以后我当也当县令太守。”
宋达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什么话!舅舅供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做县令的啊?快去,趁着今天这机会和他们喝两杯.。”
少年拖着长声,“舅舅,我不会喝酒。”
宋达无奈地点点他脑门儿,“这孩子!”
他说完就走了,过了好半天才回来。也不知他花了多少心思,竟然把左相都引过来了。
“呀,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你就跑这儿来了。”
宋达说完就回头看向左相,满面笑容,“对了,这就是我刚才和您说的外甥,钟会。他今年刚十八,年纪小,不懂事。”
钟会看看自家舅舅,无语望天。
他不是刚刚就看见自己在这儿了吗,何必要装得好像不经意间刚发现他似的。
不过面子上,他倒是很快换上恭谨的表情,向众人施施然行了一礼,道:“晚辈钟会拜见赵大人,见过诸位兄台。”
这样的引见戏码左相早已看透也看腻了,他只打算敷衍一下,哪料到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长相俊美,气度出尘,更难得的是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真是一表人才,看来你舅舅刚才是谦虚了。”
而一直围在左相身边的人,看出左相眼中的赞许,心里有些别扭,纷纷交换了眼神,递过来一大杯酒。
钟会看着眼前的酒,斟酌开口,“在下不会喝酒,可否以茶代酒?”
递酒之人理所应当地起哄,“那怎么行,以茶代酒多没诚意,丞相大人还在呢。”
钟会有点为难地看看舅舅,宋达只是努嘴。
钟会想了想,还是一仰头把酒喝了。
一杯下去,又来一杯。。。
辛辣的液体直接入口,过分浓烈的香醇冲入口鼻,他当然不至于喝醉,但那刺激的滋味令他轻轻地战栗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
他难受地抿了抿嘴,忽然听到周围爆发出一阵议论。只见几个下人展着一幅画走过来,画上是个女子,正拈花微笑。
这下引得不少人都围过来。赵明辉一时惊讶,没想到女儿这么早就将画拿出来,但看到后面跟着的,是女儿的侍女沐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女儿有她的考量。
果然,沐雪朝众人行了一礼,看着钟会,脆生生道,“这是我家小姐的自画像,只是少了句诗来配,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众人一听,皆惊诧地看着钟会: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竟得到了赵昕婉的注意!
钟会也是暗暗一惊,他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场面,更没想到这大家闺秀如此直白。
他看看画中人,露齿微笑,与他以往见到的矜持的富家女子有很大不同,眉目中隐隐透着英气,倒是有点像记忆里的某人。
那人性子随和,爱说也爱笑,挺聪明的还有点骄傲。想到这儿,他脱口而出:“宝玉不如碎玉美,曜石不如青黛黑。”
他刚大声地说完,周围人就一阵嘲笑,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这是让你为赵小姐题诗,没让你为赵小姐的头饰题诗!”
钟会不想解释,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寻摸着合适的时机溜掉,可突然有一个人朗声道:“什么呀,碎玉,是指赵小姐的贝齿,青黛,是指蛾眉。他是说赵小姐倾城之姿,将满头珠翠都显得失色了…简直是极妙的对子!”
大家回过头来看,说话之人正是当今六皇子。
宇文世泷才十五,还没封王,对国事没什么兴趣,却是个丹青行家,对诗词歌赋也有兴趣。
皇子本就金口玉牙的,更何况他在诗词方面还有点造诣,所以众人也就一愣继而变成了夸耀。
钟会不想再引起什么麻烦了,只谦虚一笑,“这并非在下所作,而是花坞里传唱的歌谣,钟会不过在这里借花献佛,让诸位见笑了。”顿了顿,“钟会不胜酒力,先出去吹风醒酒了。”说完也不管别的,直接走了,隐约还听到有人尴尬地夸耀他真性情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