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一世》石小玖

14、探讨爱情

　　初禧进了滴星小筑，上下左右看。
　　其实她明知里面无人，但也没往里走。她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深宫高墙之中，层层遮蔽之下，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敢轻易窥探。
　　这或许是她自下山以来所见所闻的教训，又或者，只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对权力的天然畏惧。
　　初禧叹了口气，闲坐在院里，百无聊赖地等。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外面人声喧闹，仔细一听全都是无聊的场面话，无非是王亲贵戚之间寒暄。
　　那些人寒暄一阵就三三两两结伴走了，估计是向太后请安，只剩下各自的小厮，丫头留在滴星小筑的附近的宫殿中。
　　初禧明白了，原来这儿附近的宫殿都是用来接待宫外的人。
　　想清楚了，初禧也不紧张了，等到那些爷都走得差不多了就溜出小筑，跑到别宫门口看。这些宫殿还真是接待人的，因为无人久居所以也不必建得富丽堂皇，个个院落都不大，且摆设都相似：院两边是柳，屋子正中一道花雕屏风，将里面差不多全遮住了，给简单的屋子添了几分神秘和贵气。
　　初禧顺着一溜儿看过来，好笑地发现这一排都一样，于是彻底放松了，心道宫里不过是排场大些，要是单个儿拿出一个来，也不见得有多好，所以她也就慢悠悠地回去了。
　　里面果然没人，不过瓜果都是事先备好了的，初禧想了想，拿起个苹果吃，顺手将手帕搁在桌上。
　　其实她根本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听了芳姑姑的话才准备了一个，却觉得拿在手上成了负担，到哪儿都得经管。
　　初禧吃完了苹果，把核放在帕子上准备一会儿再收拾，她要先去里屋看看。
　　嗯，难得进次宫，不能浪费机会啊。
　　初禧在床上小坐了会儿，直到听见外面响动才出来。她以为是蒋沛寒，正要开口，却在看到来人时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瑾王。
　　宇文世漓先反应过来,"蒋少卿遣你来，有何事？”
　　这个初禧可真编不出来，他两人一向不和，万一她说错了什么搞不好就出了大问题。
　　但沈初禧是谁啊，一个多么聪慧多么机智的姑娘。
　　初禧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并非主子差遣，是初禧自己来谢恩的，谢方才瑾王的不怪罪之恩。”
　　编得倒是够快。
　　初禧几句话就将走错的尴尬变为主慈仆恭，和谐万分。
　　宇文世漓看着跪在眼前的人，低着头，只能看见清晰的发际，还有...乱七八糟的碎发和摇摇欲坠的偏髻，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顽”，与那天坐在马车外发呆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略沉吟，不知这是不是蒋沛寒故意做出的景儿，但此刻绝非难为人的好时机，因而温言道：“一点小事。你快回去，免受责问。”
　　初禧连称是，起身往外走，心里暗暗为自己得意。
　　眼看着走到门口了，她欲抬腿迈门槛，却听得身后一声淡淡嘱托，“滴星小筑在隔壁，以后万万不要走错了。”
　　“咣！”
　　初禧平地一个踉跄，踢门槛了。

　　初禧出了门往右一拐就看到滴星小筑，想来是刚刚没注意，随便见了个地方就进去了，但仔细一想也不对，瑾王宫里居然没人，要是有个丫头在，提醒她一声她也不至于走错啊。
　　她想着就进去了，蒋沛寒果然已经回来，问了一句去哪儿了。初禧天人交战，还是没敢和他讲实话，只道出去看了看。
　　初禧见他脸色不好，忙转了话题，闲扯道：“您对公主呀，可真好。”
　　“你说明月啊，”他一提起她口气都软下来，然而忽然看向初禧，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你想得那样...她的生母是丹嫔。”
　　丹嫔？听着好熟悉。
　　初禧想了一会才记起来，沈玉和她说过，蒋沛寒的母亲就是丹嫔。
　　这样一来，就什么都好解释了，蒋沛寒和明月公主是亲兄妹。
　　难怪。
　　“当时皇后逼得太紧了...她生下我，又扔下我...都是为了我好，可她自己却降成了丹贵人，连带着后来的明月都跟着吃苦。”
　　蒋沛寒仿佛真的说到了伤心处，声音轻忽，语句也有些颠倒，与往日里的冰冷凌厉有很大不同。
　　初禧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又或者他跟本不需要安慰，于是只小心翼翼地问：“那明月公主知道吗？”
　　蒋沛寒摇摇头，“不过我每次进宫都去看看她，她偶尔出宫也必去相府，她对我不生分。”
　　难怪她五官深邃，难怪她一见到自己就知道自己是将府的人，想来是认得府里的服饰。但其实初禧想问的不是这个，她就是担心明月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真喜欢上他。“那明月公主对您也只是兄妹之谊吗？”
　　“当然...你什么意思？”他突然火大，琥珀色的眼眸中几分愠色。"
　　"没别的，只是觉得...明月公主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对什么人倾心。“
　　情窦初开？
　　蒋沛寒还真没想过，在他眼里，明月一直都是个小姑娘，单纯善良，好像一辈子都长不大，而他也愿意一直守着她。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月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又或者，连蒋沛寒自己的情窦还没开过，他又怎么懂这些。于是，他就说了一句让初禧万分惊异的话：
　　"要是她真对人倾心的话...应该就是沈玉了吧。“
　　“为什么？！”初禧的吃惊不是一点半点。
　　”或许是因为...”蒋沛寒绞尽脑汁：“明月从小在宫里，也见不到几个男人吧。“也就是明月与他见面时旁边总跟着沈玉。
　　初禧无声地吐了口血，怎么让他说的，好像明月公主没见过男人似的，好容易见到个男人就喜欢了...
　　初禧痛心疾首又一脸深沉：
　　“爱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你说，有多复杂？”蒋沛寒不屑。
　　初禧没办法和他讨论这种问题，默默地进去铺床了。
　　唉，蒋大少爷，你洗洗睡吧。

　　蒋沛寒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却见初禧难得地铺好床,就上床小憩。结果刚躺下宫里就送来午膳,还有人带话给他,说相爷留在毓阳宫同皇上议事,不回来用膳了.蒋沛寒无所谓,只是脸色不太好.
　　当爹的本应提携儿子,可他这分明是与自己有二心。
　　蒋沛寒心中有气无处可发,眼睛扫到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初禧,冷声道:"在那儿愣着干什么？过来布菜!"

　　其实隔壁的宇文世漓心里也不痛快,诸多疑惑不知从何说起，直到中午了才见玄桐回来。
　　他靠在椅背上,"怎么才回来，屋里来人了都不知道."
　　玄桐略略一愣,"属下刚刚去太医院,正赶上秦曜出诊,所以耽误了些工夫...不知刚才谁来了？"
　　"那个叫初禧的,像是走错了...谁知道真的假的。"
　　"那您觉得哪里不妥，还是屋子里少了什么东西？"
　　宇文世漓摇摇头,抬手一指桌子上的凌乱,"没少,多了."
　　玄桐凑过去细看,桌上摊开个帕子,上面有个果核儿。玄桐仔细看看,"王爷,这是个苹果核儿."
　　宇文世漓被他气得发笑,一脚虚踹过去,"还用你说,赶紧收拾了。秦曜那边怎么说？"
　　"阮夫人近来没召他,想来是相府无事。皇上的病也不打紧，总之一切安好,您放心吧。"
　　宇文世漓啜了口茶,唇色更重了些,"那沈玉哪儿去了,要真是一切安好他怎么会离开蒋沛寒。"
　　玄桐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道:"沈玉走了半个月了,怎么说也该回来了...倒是那爷俩儿,我刚刚还来的路上听说右相在毓阳宫里,没和蒋沛寒一起。"
　　"行了,不用管那老狐狸。你下午随本王去明月那儿,晚上还有夜宴,到时候盯着点沈初禧。"
　　"是。"

　　下午本是闲散的时间，各位重臣贵戚在宫里走动交谈，国事闲事的有之，附庸风雅的有之，拉帮结伙的也有之，但蒋沛寒官阶低，在一群老臣中是年轻的，彼此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加之他性情孤冷，不愿与少数同辈人来往，所以就坐在小筑里闭目养神。
　　这可苦了初禧。
　　她不像沈玉、筱茗那般平日里在蒋沛寒身边伺候，所以在府里挺清闲，有时打扫屋子，有时躲在屋里看书，有时则回想钟会为自己写下的诗句，再工整地默记下来。
　　总之随意得很，可现在主子就在眼前，初禧坐不能坐躺不能躺的，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没一会儿就腻烦了。
　　她看他还不知要坐多久，忍不住试探道：“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您不如去看看明月公主？”
　　蒋沛寒摇头，“她现在八成和宇文世漓一起。”
　　初禧不死心，“那您难得进宫一趟。”
　　蒋沛寒还是摇头，“宫里规矩多，不方便。他们好歹是兄妹，但我不同，他见了又要找麻烦。”
　　明月是他为数不多关心的人，谈及她，他的话就比往常多，居然还给初禧讲一讲：“母亲生下明月时是贵人，没资格抚养公主，所以明月从小就交给宸妃抚养，而她又是瑾王的生母，所以明月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对明月也亲近。”说罢，又哼了一声，“他宇文世漓也就这一点过得去！”
　　“他长得也挺好啊。”初禧听了觉得有失公允，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蒋沛寒是真没听清。
　　初禧自然不想重复，“没什么没什么。”
　　不料蒋沛寒的脸却立刻沉下来。初禧心道这男人翻脸忒快，只好实话实说，“我刚刚说，瑾王长得也好看。”
　　“一副皮囊罢了。”他没犯驳，倒是十二分的不屑。
　　你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初禧腹诽。
　　蒋沛寒真是不会聊天，就这样两人又无言。不久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初禧看看回来禀告：“是个...有腿疾的人。”

作者有话说

　　又一位爷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