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初遇瑾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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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芳姑姑来给初禧量尺寸。
芳姑姑四十多了，手脚很麻利，嘴也不闲着：
“沈丫头这就要进宫呀，哎呦真是好福气...咳，别说我多嘴，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连阮夫人都没进过宫呢，你才来几天，可见少爷有多重视你…啧，腰可真细，屁股也大，以后一定好生养...得了不说这个，就说进宫那天吧你得提前准备，不能什么都不带。你得揣着银子，万一那些爷打赏什么东西，你不能让咱少爷拿不出东西来；还得备着块帕子，万一有什么要擦的你不能就等着宫里的丫头动手，再说了手里拿着东西也能提醒你好好走路，像你平时在府里那样甩着胳膊走可不成...来，脚分开点...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宫里的人也是人，最大不过是皇上，要是真遇上了，稳当儿地行个礼就行了...”
初禧哭笑不得，连连称是。
其实初禧远没想那么多，她关心的只有一个，就是能不能见到钟会。
她也曾拐弯抹角地问过蒋沛寒，近来朝堂上有没有新进仕的？姓什么？是不是北方人？但基本问不到这儿蒋沛寒就嫌她麻烦，她又去问沈玉，沈玉说现在刚回来，对朝堂上的事不清楚，更别提新进的小官。
都说近乡情更怯，初禧也一样，那个名字偏偏不好意思提起，连多想一下都觉得不寻常。她时常猜他现在的样子，是高了？瘦了？还是更好看了？话多了还是话少了...凡类种种，乐此不疲。
他下山一年多了，初禧快要记不清他的面目，却清晰记得他留给自己的感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嘴天生红润，不点而红，这样就衬得整张脸都生动风流。因而初禧也就一直固执地认为，再多的风光，也都浸在他笑时的弧度里了。
那会儿他们都小，没多少心眼儿，出了一个钟会这样的人物，师兄弟都跟着夸耀，根本不懂嫉妒，更别提什么木秀于林，反正和他一批的弟子都知道石师傅门下有个极出挑的少年叫钟会。
他出自官宦人家，自然比旁人风雅些，书读得多，字写得好，还会作诗。他本身也臭美，不喜欢师门全部束起的发式，偏偏半髻半散。
师傅见了大叫：“钟会，你又不是姑娘家！”他们就哈哈大笑。
到底是年纪小，性子有些桀骜，言行间透着少年心性，后来大了，他就渐渐规矩收敛多了。别人开玩笑地说，钟会是转性了，越长大越腼腆。但初禧私下里却自负地以为，是因为她。
骄傲的少年因为那隐秘的情而小心翼翼，变得稚气。
那次他像往常一样喊口令，不知是那天的太阳太好还是风太暖，总之初禧没管住自己，偷偷瞥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就让他瞬间方寸大乱，当下就喊错了口令。那声音偏偏还很大，大家听了都笑。
好在他人缘好，没人怪他。
他有些慌乱地摆摆手，“错了错了，重来。”
只有初禧知道为什么，抿着嘴笑，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乱瞟。
两人的眼神交错，一点点漫出不寻常的心思，再也瞒不了。
他一开口，就又错了。
这回有人佯作不耐了，师傅也走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想什么呢，上点儿心！”
他嘴上应着，嗯，脸不是很红。
那时年少，什么都能琢磨半天，什么都能笑出声来。
初禧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半天，心情大好，直到天黑了才想起来吃饭。
半路上看见蒋沛寒身边的筱茗和另一个小丫头拎着食盒走在前面。她本没在意，却见两人拐到树林里了，初禧还隐约听见她们提起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多听了几句。
“这回寿筵办得小，没请几个人，也就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和家眷，连女眷都少，就能轮到那个小蹄子。”
“她是少爷身边的人...”
“我不是？我还是家生子呢，跟了多少年了。”
“可平时看着沈姑娘挺本分的...”
“哼，这才是手段...”
两人说着走远了，初禧没再跟着听，心里居然有几分得意，原来她也有让别人嚼的资本啊，这就是所谓的手段？
初禧好笑地摇摇头，转身就走，却一下愣住了：蒋沛寒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此刻正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连蒋纤蓉都不怵，我还以为你会跟她们打起来。”
初禧一脸无所谓，顺着筱茗的话往下说，“谁让我有‘手段’呢，她们又没瞎说...我还以为筱茗跟在您身边久，识文断字的能骂出什么花样来呢，结果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
顿了顿，想起筱茗那句“三品以上的大员和家眷”，知道定然是见不到钟会的了。她心下失落，忍不住小声说：“一年就这么一回，也不隆重点儿...宫里头衣料胭脂开销那么大，要是真想节俭，少选几会秀女就什么都有了，也不至于在天伦上省。”
这话说得多僭越，蒋沛寒有心提点她，“沈玉跟了我那么久都无事，你来这么两天就有流言，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本以为她会明白“失言”二字，岂料初禧眨眨眼，“因为您没有龙阳之好。”
蒋沛寒被噎得一愣，气得甩手就走，不再理她。
初禧在他身后小声抱怨，“本来的嘛。”
太后寿筵那天，初禧按照芳姑姑的嘱托把东西一样样备好，但在她最后准备上妆时一照镜子，忍不住“呀”的叫了一声。
她的头发前一阵儿被蒋纤蓉烧得乱七八糟，平日里扎不上的就散着，在府里也没人觉得不妥，但今天按规矩一打扮，才发现那些碎发全都束不起来，毛茸茸地顶在脑袋上，参差不齐地垂下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初禧急得冒汗，费了半天劲儿固定好，但总觉得摇摇欲坠的。
这时蒋沛寒已经在催促，初禧跑出去，火急火燎的，“怎么办...还没化妆。”
“你平常不也不化妆？”
可今天是要进宫啊...初禧只敢在心里说。
蒋沛寒不耐地看看她，“行了，化不化都一样！”
在马车上，初禧总忍不住去摸头发，蒋沛寒拍开她的手，“到了宫里，我向太后请安，你在滴星小筑等着，那儿是今晚歇脚的地方，到了以后别乱跑。”初禧低头称是。
本来交待得挺明白，可一旦进了宫才发现皇宫太大，初禧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还要再细问，却远远地看见蒋忠常向这边来。
也对，按官阶，蒋沛寒不够三品，他是以家眷身份祝寿，因此他要同蒋忠常一起。
初禧不愿给蒋忠常请安，也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干脆快走几步离开，问一旁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手头有事，只遥遥一指。初禧顺着那方向边走边找。走了一会儿总算远远地看到个楼，其上匾额名为“滴星小筑”。
初禧快走两步，抬眼就瞧见路边丁香开得正好，小朵小朵的花密密匝匝，从白到红再到紫，香气袭人，简直要将人醉倒。
花坞最多丁香，开花时节远远一片花海，满山都是丁香浓郁的芬芳。初禧自下了山，再没见过开得这么好的丁香，况且在深宫里养着，被修剪得极好。
初禧心里高兴，忍不住驻足。
她稍稍欠着身子，伸手拉过一支凑到跟前细嗅。
说真的，有那么一刻，初禧好像回到了花坞，
这感觉让她怔仲片刻。
“大胆！什么人敢动本公主的花！”
突如其来地一声娇喝打断初禧的思绪。初禧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少女，穿鹅黄长裙，梳倭堕髻，眉眼深邃。
初禧暗叫不好，已然要行礼，谁知那少女居然笑了，抬手扶起她，声音轻轻脆脆，“哈哈，和你开玩笑的！看你这衣服，你是蒋大哥府上的人吧，怎么不见他人呢？”
初禧第一个念头就是蒋纤蓉第二，心道他看着冷冰冰的，竟这么有女人缘，喜欢他的小妹妹一个比一个俏。
“少爷向太后请安，一会儿就到。”
初禧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但当她看到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时，她也就忘了要说什么，甚至，连带着呼吸也一起忘了。
那男人穿了一件杏色的玄纹袍子，袍上有一只金丝勾勒的巨蟒。腰间束着的宽边锦带，将腰身衬得极窄，更显身形颀长，而衣襟领口又皆有祥云图样的滚边，做工十分细腻。
那人的脸也好看，玉色面庞，鼻梁高挺，五官虽不如蒋沛寒那般凸出，但也轮廓分明，俊美柔和中透着贵气，更难得的是眉眼生的十分精致，似工笔一气呵成，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初禧忽然有点感慨，有的人好看得让你不好意思多看，多看两眼都觉得脸红，可有的人好看得让你挪不开眼。
而眼前这人显然是后者。
初禧还在感慨，那公主已经跑过去，初禧隐约听见她说"父皇"云云。
难怪，原来是个皇子。
她见那人和公主一起过来了，想都没想就说；”奴婢给太子请安。“
也许是在她心里，如此年轻俊美的人只能是太子了。
那人没应她，却听得身后一声冷淡，“你认错人了，这不是太子，是瑾王。”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沛寒过来了，似乎还挺不高兴，好像挺介意她把瑾王错认为太子。
初禧这才后之后觉，瑾王啊...原来他就是瑾王，就是沈玉说“虎视眈眈”的那个，难怪蒋沛寒不高兴了。
不过公主倒是挺开心，亲亲热热地凑过去问蒋沛寒，“不是去请安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沛寒见了她，什么气都没了，笑道：“本来是要去的，后来一想时辰还早，倒不如先看看你。”顿了顿，才看向宇文世漓，口气也不甚恭敬，“下官见过瑾王。”
宇文世漓一挑眉，却见明月在场，因而并不计较，只淡淡道：“蒋少卿太客气了，今日是皇祖母寿筵，为的是享天伦乐，无须讲究君臣礼。”
哎呦，这人声音也好听，低沉中透着锐利。
初禧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无名的玄铁剑，厚重之中显锐气。
蒋沛寒注意到除禧的神情，朝她冷冷一瞥。初禧一个激灵，而后渐渐反应过来，慢慢蹭到蒋沛寒身后。
蒋沛寒不理她，自顾自和明月公主说话，语气些许宠溺，似乎也有意以此孤立瑾王。
宇文世漓心里别扭，但他毕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见他对明月是真心实意又难得进宫一次，遂不计较，只独自跟在他们身后，神色自然，一派大家风度。
这一幕落到除禧眼里，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这人身份尊贵，长得顺眼，脾气又好，实在是难得。
只是，就这么个人畜无害的翩翩君子被蒋沛寒盯上，那结果得是什么样啊。
思及此，除禧不禁为他掬了捧同情泪。
然，事实证明，初禧实在是太嫩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初遇瑾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