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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乌龙不断 ...

  •   早春的清晨有点凉,院里的花木上还带着露水。蒋沛寒一进西苑就见着初禧站在梯子上采榆树叶,一根树枝上挂着个小篮,她把采下的榆树叶都放在篮子里,不一会儿就积了小半篮。

      她只着白色的中衣,头发也未绾,就那样随意的站在梯子上,安安静静的样子。
      四周既无飞花更无落红,没能把她衬得妩媚妖娆,但偏偏让人看得很舒服。
      蒋沛寒忽然有些感慨,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是对的。
      他在他身后开口:“穿得那么少,不冷?”
      初禧回过身看见是他,笑道:“不冷,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说着两三下从梯子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吗?”
      “龙体抱恙。”

      原来是皇上生病了,那也挺好,少折腾那么多人…嗯,罪过罪过。
      初禧还想说点什么祝龙体康健之类的话,但酝酿了半天只调出一个黯然的神色来。
      蒋沛寒看她这样子有点好笑,四下里瞅瞅又看到那只篮子:“做什么,榆树叶还能吃不成?”
      他随意一问,却不想初禧肯定道:“这叫榆树钱儿,当然能吃了。”

      榆树从来不是名贵的树种,花坞里到处都是,凡是在花坞待过的人都知道,花坞多丁香,其次就是榆树。
      闲暇时候师傅们将其往事,张口闭口就是“当年”。
      他们说当年花坞还远不成气候,每逢在灾年就少吃的,人们就把榆树钱儿摘下洗净,和糙米混在一起做成菜团蒸熟,这样就不至于那么多人饿死。
      初禧他们一开始听了将信将疑,但花坞里也确实有摘榆树钱儿的习俗,初禧他们也就效仿着,在初春四月份榆树钱儿最嫩的时候摘点儿尝尝。
      嗯,还真是有点滋味的。
      花坞的草木都有情,更别说这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只可惜这榆树长得野,相府里不肯仔细养着,只在下人住的偏院里才种了一棵。

      时辰还是早,市肆也未开门,只有零星几个小贩出了摊,大街上略显清冷,偶有几声鸟鸣。
      初禧絮絮地给蒋沛寒讲那些花坞的事儿,说着话的工夫就和他出门了,完全没意识到他为何会独自带自己出门。
      她兴致高,本来跟在蒋沛寒身后,走着走着就与他并肩,到后来甚至走到他前面,见个摊儿就看看。
      蒋沛寒看着她的背影,纤细高挑,就算粗布素衣也颇为出众,难怪蒋纤蓉不高兴了。所以他才越来越觉得最初的决定有偏差,而现在…
      他突然见她好像相中了什么东西,站在摊前挪不动步了,他走过去一看,并非胭脂水粉一类,而是剑上的饰物。

      初禧手里拿的是是个金色的流苏,足有三寸长,尾端齐刷刷的。
      她记得钟会也有一个类似的,当然质地比这好得多,比这光滑柔软,每当他舞剑时,这流苏就会顺势飞扬,很是炫目。
      那小贩见初禧爱不释手,忙道:“姑娘好眼光,这是我这儿卖得最好的,可以送给…”他看了看蒋沛寒,一身富贵打扮,初禧却衣着朴素,又见两人神色并不亲昵,也不敢乱说话,只道:“送给谁都喜欢的,只要五文钱。”
      初禧有些心不在焉的,低头掏出几个铜板。她把小饰物在蒋沛寒眼前晃了晃,“好看么?”
      蒋沛寒随意道:“好看。”
      他刚想说,我一向不喜欢花哨的东西云云,却听见初禧有点失落的语气,“其实我看也没那么好看。”
      到底不是钟会的,跟他的一比,差远了。

      “那你买它做什么?”
      “随便买着玩儿的。”
      “…”原来不是送他的,那还问他好不好看干吗…
      好吧,他自作多情了。

      买到东西之后初禧明显安静了,一直跟在蒋沛寒的身后,她拨弄着流苏,心里有些难受,然而她忽然想到个问题,他俩出来这么半天到底是要做什么?
      转了好一会儿,醉香楼才开门,蒋沛寒一步迈入,要了临窗的位子。初禧颠颠儿跟上,暗自喜悦:吃饭啊早说呀。

      一杯热茶下肚,蒋沛寒开门见山:“可想过以后入宫?”
      初禧一愣:“没想过。”
      蒋沛寒面无波澜,“纤蓉是相府千金,早晚是要进宫的,她那个性子,总要跟个明白人爹娘才能放心,我看你是最合适的。”
      初禧听他这么说忽然有几分想笑,她跟着,蒋老爷子就放心了?那蒋老爷子心够大的啊…
      蒋沛寒见她笑得古怪,又道,“怎么,真没想过?”
      初禧摇了摇头,实话实说,“真没想过,再说,我跟着您不也挺好的?”
      “这就算好的了?你也算清清秀秀的了,若是能被圣上相中,飞黄腾达也不无可能。”
      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别扭?什么叫“也算”?什么叫“相中”?圣上今年五十有八,她一想就浑身恶寒。
      蒋沛寒冷眼看着她的狰狞表情,“那算了。”

      一顿饭吃得极慢,两人都撂下筷子,蒋沛寒也不着急走,初禧倒是乐得清闲,向下看大街上人来人往。
      蒋沛寒今日似乎真的很闲,从醉香阁出来又进了茶楼,从茶楼出来又进了戏院,带着初禧东走西逛,难得悠闲。
      初禧一开始还意趣盎然,可身前的人一言不发,她有心说两句话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咋呼,只得接着跟他走走走。
      她也不知走了多少地方,直至午饭都在外面吃过了,才听他道:“回吧,出来很久了。”
      久到足以让蒋纤蓉大闹一场,闹得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

      到了相府门口还未进去,初禧就看见一个东西飞过来,她歪头避过,然后听到一阵清脆的破裂声,茶杯应声而碎,干脆利落。
      她低头看着,一皱眉头。
      紧接着蒋纤蓉就冲过来,大叫了一声:“沈初禧!”说着就冲她扬起手。初禧莫名其妙,不但没想起躲,居然还下意识地“哎?”了一声。
      直到蒋纤蓉真到了眼前,初禧才有点防备的意识,身子迅速一闪就躲在蒋沛寒身后了。
      蒋沛寒完全没料到她会躲在自己身后,不得已出手攥住蒋纤蓉的手腕,沉声道:“胡闹。”
      “我胡闹?分明是她一直纠缠你!”银铃乍响,尤尖尤利,初禧总算彻底回神。

      初禧在他身后安全得很,还有闲心翻个白眼,腹诽两句:说到纠缠,谁敢跟你比。
      其实在“秉烛夜游”之后,蒋沛寒就私下里告诫蒋纤蓉别再挑衅,蒋纤蓉气归气,但看着初禧与蒋沛寒并不亲密,故而她暗自恼了一阵后也没对初禧怎样,可今日她却听说蒋沛寒一大早就带着那个女人出去了,连沈玉都没跟着,还逛了那么久。
      她越想越不安,把沈玉叫来一问,人家回得干脆:“初禧以前从未见过京城的繁华,恰好今日不用上朝,少爷带她出去转转。”末了,又加一句,“天黑之前肯定回来,您不用着急。”
      于是她更着急了。

      初禧站在那儿听着蒋纤蓉一声高过一声,并不动气,反正她这毛病打小就有,又不是独独和自己过不去,况且这里还有他哥哥在呢,撒娇撒泼也得找对人呀。
      她手里捻着流苏丝丝缠绕,神游太虚,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曾经看到的诗: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这两番情境虽迥然,但心境却是相同的。
      她像着想着就忍不住抿了抿嘴,有点失落,有点自得,又有点矫情。
      蒋纤蓉看她手里无意识的摆弄着东西,更是气不过,劈手就去夺,这一下弄得初禧莫名的愤怒,眉眼一厉,死死抓住不放。
      蒋纤蓉一举不成,使出吃奶的劲儿和她争起来。初禧与她较劲较得烦躁,不知怎的再没了片刻之前的淡然,猛地用力一把夺过流苏。
      蒋纤蓉哪里争得过她,一个踉跄歪在身边小丫头的身上,勉勉强强站好,又难堪又生气。她伸手一指初禧,尖声吼道:“你给我跪下赔罪!”
      初禧也觉出方才自己用力狠了,不由得看看蒋沛寒,却见他他抱着手臂看戏一般,而周围的下人却越围越多,有几个已经跑去向丞相报告去了。
      她心里暗暗一凉,目光游移着找沈玉,可偏偏他们在这儿闹了这么半天,沈玉居然也不见踪影!
      她自知躲不过,飞快思索,终于想起沈玉之前敷衍蒋纤蓉的话,于是有样学样,简洁道:“初禧有罪,改日再来向您请罪。”说完转身就走。
      她逃得顺利,就连蒋纤蓉身边的人忌惮着蒋沛寒,也不敢阻拦。

      蒋纤蓉被晾得彻底,又见蒋沛寒纵容她到了这地步,立刻炸了,一张脸都变得扭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抓着蒋沛寒激动地问:“你就让她这么走了?你就看着她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我?!”
      蒋沛寒看周围不少人凑过来,越发尴尬,又看她哭哭啼啼地抓着自己的袖口不放,更是恼火。他克制着情绪把她的手拉开,压抑着道:“你先回去…这么多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她神情有点崩溃,不管不顾地再次抓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眼泪欲坠,“…我不回去!你明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那我怎么办…你说过娶我的,你说过让我母仪天下的…”

      四周一片哗然,快走出去的初禧也愣住了。

      时间好像顿时凝固住,初禧难以置信地折回来,呆呆地看着蒋沛寒。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又在胡说什么!”
      众人都听到一声怒喝,原来蒋忠常来了。
      他再也顾不得别的,拉着她女儿就走,末了,回头朝蒋沛寒怒道:“你好自为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乌龙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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