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是头猪》豌豆泡饭

2、我家先生是头猪

　　先生睡觉，哦不，修炼的时候，我是不能打扰他的。我有时候在山里逛，先生警告我，不要跑远了，跑远了就会遇见奇怪的东西。我就好奇什么是“奇怪的东西”。有天没注意跑远了，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感觉有东西碰到我的肩膀。这里极少有人出没，所以不大可能是人类，那就只能是先生口中的“奇怪的东西”。回过头一看，什么也没有。转回去，再不经意地转回来，我看到我的肩膀上搭着一片芭蕉叶。

　　芭蕉叶迅速缩回去，里边传出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呵呵，小姑娘，被你发现啦。”我定在原地，它又接着讲：“哈哈，吓到你啦。我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风景，真是无聊死了。有时看到几个上山打柴的，我刚一出声，他们就跑得没影了，好不容易看到了个不跑的。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

　　原来看见我是一件这么令人开心的事情。既然猪都能开口讲话，那么芭蕉说人话也不是那么怪异了。这位芭蕉爷爷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他，它听得津津有味，说再过个千把年它就能修成人形到处跑了。我就鼓励他说，你一定可以的。芭蕉爷爷很高兴，末了，芭蕉叶一指：“朝那个方向走，你就能回去了。”

　　这次的际遇给我一种所有的妖精都很友好的错觉。这之后我遇到了一个竹子精，听声音是个女的，我觉得亲切，结果它却没安好心，想要吃我。还好猪先生及时赶到，不然我就要被竹枝缠死了。

　　到家后先生骂我：“都说了不要在外面乱跑。”惊魂不定的我，低头认错。这时才注意到先生为了救我，身上被竹叶割出了一道道的血痕，触目惊心。先生训完了人，就卧在草铺上闭目养神。我说：“先生，我帮你上点药吧。”先生没说话，药粉洒到伤口上都不哼一声。
　　真是一头硬汉猪啊。

　　从此以后我就在先生划定的范围内安安分分地待着，偶尔去小镇一趟，都是比较安全的路线。我问先生为什么啊，先生说：“天庭早前颁发了新的指令，限制动物成精，当然已经成精的就算了，没成精的都不得修炼。所以这山里的现在基本都是植物修炼的精怪，没个千把年是挪不动步的，因此这些路是比较安全的。”

　　先生兴致来了给我摸摸骨龄，叹一口气：“你都十二岁了。”摇摇头，“这么瘦，搓衣板似的。”过了一会又叹气：“都十二年了。”没事就叹气：“十二年了。”那一双猪眼，特别深邃和忧郁。

　　先生有时也出出门，回来时嘴里衔着奇花异草，叫我炖了水喝掉。我不明所以，内心里觉得这头猪不会害我，也就照做。平时先生还教我读书认字，等我认得了几个字，就让我按照他说的方法打坐，据说对长身体十分有益。

　　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照镜子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比以前白了许多，也长了不少肉。把这些变化说给先生听，先生照例还是哼哼：“养得白白胖胖，过年了就可以宰了吃。”
　　猪先生，确定说的不是你自己？

　　先生像是看穿我心中所想：“小丫头胆子大了不少啊。”
　　我故作羞愧地低下头。

　　先生的性格大部分时候还是不错的。七夕的时候，我和先生在屋顶看星星。先生抬起猪蹄子，告诉我，银河两边的那两颗星分别是就是牛郎和织女星，每年只能在喜鹊的帮助下见一面。

　　我说：“老掉牙的故事了，我以前住在破庙时就听老乞丐讲过。”
　　先生没吭声，半晌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没听太明白，摆摆手说：“也还好啦，有东西吃的时候一点也不辛苦，就怕没东西吃。”
　　先生默了默，然后说：“上辈子就是个馋猫。”
　　“你怎么知道我上辈子的事？”我反驳。

　　先生把脑袋偏过去：“话真多。”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口了：“从前有人对牛郎织女相会特别好奇，就拉着我去看，结果衣服上落了好几点喜鹊屎。好恶心。”
　　“咦？那么说先生以前是仙人了？”后半句话我没讲：怎么现在混成这寒碜的猪样？
　　先生：“当年的事情，不提也罢。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万万没想到先生真的是头仙猪。我问：“天上好不好啊？”然后又自顾说道：“天上肯定比人间好。”
　　先生斜了我一眼：“你又知道？”

　　我说：“有时候我会做梦，会梦见辉煌的亭台楼阁，四周仙云袅袅，仙人们在天上悠游……”
　　“你还梦见了什么？”先生的声音透着一股急切。

　　我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然后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梦里边还有很多吃的，我刚想伸手尝一块，有个脸很模糊的仙人一下子就把东西端走了……呵呵，先生，你说我的梦是不是很扯？”
　　先生点点头：“是很扯。”后腿一蹬，下去睡觉了。

　　有天晚上照例做了关于天上的梦。梦的开端还是很美好的，忽然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一把抓住了我丢下去，我就从九天之上掉下来，一直坠落，一直坠落，最后掉在一个无比黑暗的地方。一座阴森的铁桥边，一个老婆婆手里抓了个碗，把汤往我喉咙里灌，嘴里念叨着：“喝吧喝吧，喝了就把什么都忘了……”

　　我一下子惊醒。
　　起来喝口水，先生的草铺竟然没有人。我轻轻推门出去，一地皎洁的月光。一个人影背对着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