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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犹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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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我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没有设想中的欣喜。我的腰已变得臃肿无比,这几个月眼看着自己像面团一样的发酵起来,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万幸脸上没有孕斑,还可以勉强见人。
马上要放假了,百雪的未婚夫要来接她,干妈一家也一再催我回去生产,我本来下定决心不回去,可是面对孤身一人的未来,我的决心一天天动摇,终于请了假,定好票和白雪同一天出发。
干妈干爹,都早早的来接我,干妈过去因为这事埋怨我很多次,可是我最难的时候,她总是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我,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忍不住眼圈发红。
“湘湘,都要做妈妈了,还要哭鼻子。”
“干妈我不是这样,只是想你们。”
我本来就是厚着脸皮回来,私生子在这里不会受人欢迎。我只有尽量避开熟人,悄悄回到干妈家里。
我行动不便没敢多带行李,有诸多不便,休息了一天,我们到超市里买了很多日用品和婴儿用品。回到家,干爹做好了饭,桌上摆满了平日里爱吃的菜。
“干爹,多谢啦!”我边吃边嘟囔。
“湘湘,多吃点就是谢我了。”
又是一筷子菜捻到碗里,我只剩下大吃大喝。
回来的日子我竭力不去想孩子的父亲,都以为忘记的时候,又会遇到熟人问起,我不愿意撒慌,我也不愿干妈为难,只说孩子父亲车祸已经走了。经常有大妈,大婶嘘唏不已,我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景,流言飞语也是她们最热衷的话题。
我只选择在人最少的时候出门和散步,就要到预产期,医生检查后很满意孩子的情况,说发育得很好。约定了日期手术,我拿钱给干妈,她还是不要,我只好说暂时帮我保管。
在医院里做了一系列产前检查,我还笑咪咪的宽慰干妈,走在回病房的路上,似乎有人在看我们,我回过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看别人的吧,谁会注意一个陌生人呢?我们回到病房,干爹已经搬来了很多东西,吃喝拉撒一应俱全。就算我的父母还活着,也不过如此,我的嗓子干涩难受,鼻子发酸,扯了一张纸,假装擦鼻涕,悄悄把眼泪擦了。
下午手术,护士早早的把我推去,做手术前的消毒,换上手术穿的条纹服,我开始不可抑制的哆嗦,护士安慰的话,我努力的想听进去。但除了挤出来的笑容,其实不知所云。护士把我推到手术室外面,干妈,干爹正等在那里,见了我们故作轻松的笑着,拜托她们,我也笑着劝干妈,等着一会儿,先帮我看看儿子帅不帅。
进了手术室,见到手术台,无影灯,又开始哆嗦,麻醉师打了针,身体不再发抖,我听到医生在指挥手术,我感觉她的手,在我的腹部画上记号。
“不用担心,手术很快就会结束。”
我听到锐利的刀片划过肌肉的声音,滑稽的想到手术刀如果拿来切肉一定很好用。我感觉到腹部被切开,孩子被抱出来,接着听到响亮的啼哭声,我一下坠入幸福的昏迷之中。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里,眼前是两老人关切的眼神。
“干妈,孩子呢?”
“多漂亮的孙子,去看你妈妈了。”
干妈抱过襁褓中的婴儿,红彤彤,毛茸茸的小脸,闭着眼睛,听得到小小的呼吸声,只有高高的鼻梁,还勉强可以看。他实在是不好看。
“他怎么长得这么难看。”
“你看,他的眼裂很长,鼻子很高,说明会是一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帅小子。”
“叮当,跑慢一点。”
门被一下推开,长高了的叮当满脸通红的跑了进来。
“外公,外婆。小弟弟呢?”
巫屏,紧接着走了进来。
“爸妈,我刚刚才下飞机。”又笑着望着我,“湘湘,恭喜你当妈妈了。”
从干妈手里接过孩子,笑眯眯的端详,叮当伸出手想摸摸小脸蛋,马上被她妈妈呵斥,吓得缩回了手,委屈的站在旁边。
“屏屏,就给她摸摸。”
“你只管好好休息,不要你瞎操心。”
又增加了生力军,干妈和屏屏在医院陪着我,我过上了猪一样的幸福生活。除了伤口痛,不能随意活动外。我过上了猪一样的幸福生活,每天吃吃睡睡,我再次庆幸回来的决定。
医生要填写孩子出生证,又来落实各栏目的内容,我有些诧异,还是再次郑重的在父亲一栏上填上“秦鸿”。我要让孩子知道他是有爸爸的。护士很奇怪的走了,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我闭着眼睛不想看她们难受的表情,渐渐睡着了。似乎听到房间有人进进出出,有窃窃私语。关我什么事呢,我只要休息,早点养好伤口。
由于坚持母乳喂养,我每天艰难笨拙的学着哺乳,累得满头大汗。还好,乳汁丰富,从第三天晚上,就可以满足孩子胃口。我抱着我的儿子,看着他努力的吸取乳汁,小嘴用力的吮吸,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水。我的孩子,才出生就这样努力的适应生活。
我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所有的坚持都有了回报。我还图些什么呢?就算用整个世界,也不能交换我的儿子。
喂完儿子,我精疲力竭的睡熟了,我梦到哥来了,他楼着我,轻轻的抚摸我的脸。
“湘湘,我再也不离开你。”
我抱孩子给他看,他却一把把儿子扔地下。
“我的孩子,”我尖叫着睁开眼睛。看见儿子不在婴儿床上,冷汗一下冒出来。
“巫屏,干妈,孩子呢?”
巫屏,推门进来:
“湘湘,孩子送去洗澡了。”
“我刚梦到,有人把他扔地下了,吓得我一身冷汗。”
“湘湘,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哪里会发生这种事呢?”
“屏屏,叮当呢?”
“跟姥姥在外面花园里玩,我去看看洗好澡没有。”我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话要说,我以为是劝说的话,也没放在心上。
可以出院了,欢天喜地的回去,无奈精神还是不好,加上干妈的禁忌,我只能整日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艳阳天,无比嫉妒外面的笑声。
干妈有时唠叨,要是小毛头的爸爸在该有多好,总是被别人把话头挡住。我到是觉得已经没什么了,我已经有了我们生命的延续,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笑着说:“没关系的,以后我还不是要天天教育他,让他明白不是他爸爸不要我们了,是先到上帝那里去了。”
“湘湘,如果他爸爸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屏屏,你安慰人也要选择方式,你从哪里得到起死回生,令白骨长肉的灵丹妙药。现在就给我两颗,我去把父母从坟墓里救出来。”
“湘湘,假如有可能呢?”屏屏,很严肃的盯着我。我心里猛然一跳,脑子里闪过秦鸿父母,在我追问他埋在哪儿时,非常不自然的眼神,难道… …我竟然为一个欺骗我的感情的男人生下孩子。
“巫屏,这是不可能的,他的死讯传来的哪一天,我就当他死了,不会有复活的可能了。如果他还活着,我就诅咒他早点死。我要休息了。”
我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儿子,第一次觉得会不会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一定要用这辈子还偿还。
这里也不能久呆下去了,我决定一满月,还是回去了。
养伤需要的是时间。
这几天大家都装着若无其事,但每个人都不自然的回避话题,我终于可以自由行动,赶紧收拾东西,跑到外面定了机票。晚上,把机票递给干妈,告诉她我准备回去了,那边还有很多事。
“干妈,我老给您添麻烦,只有你们不会嫌弃我。等我的收入稳定了,接你们出去养老。”
干妈和屏屏,坚决不准我离开,但我铁了心要走,三个人心照不宣的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