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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求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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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安帝的左侧方坐着一个华服女子。她安静沉默,可偏偏慕容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无比的确定,这个一定就是济阳公主。
相比于其他人面上丰富的表情,她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甚至连一丝惊讶都不曾有过。她只是淡淡看着他的时候,眼神无波,却偏偏有种无所遁形、能被她的眼睛一望到底的感觉。
崇安帝长久的沉默,让气氛有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慕容铖硬着头皮继续道:“陛下不必担忧公主会受委屈,我王愿以皇后之位虚位以待。”
崇安帝依旧没有说话,倒是一声轻笑打破了紧张尴尬的氛围:“贵国这尊‘后位’可沉得后,恐怕是要以这天下做‘嫁妆’方可抬得起来!”
这还是慕容铖第一次听到济阳大长公主开口说话,却无暇他顾,忙慌乱地解释道:“公主误会了,我主求娶公主并无他意,实乃仰慕……”
长安轻轻抬了抬手,打断道:“好啦,本宫同他认识的时间恐怕比你的年纪还大,他是什么人,本宫清楚得很,无需多言。呵,本宫倒也不在意这些,本宫只问你一个,石兰既如此高看于我,那他又准备以何为聘?”
此言一出,寂静的大殿一下子炸开了锅。
“姑姑……”崇安帝满脸的不可思议,开口就准备截断长安的话头。
长安抬了抬手,阻止了崇安帝开口,只是一脸兴味地看着慕容铖,等待着他的回答。
慕容铖得到了本人回应,知道此事有门,忙欣喜地答道:“我王为表诚意,愿以豫州、徐州二城以及五百汗血马为聘!”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炸开了锅。豫州、徐州如今皆是边境的战略要地,若能得此二城,就似同鲜卑之间竖起了两道天然屏障,此后,再不必忧心鲜卑于中东部边境扰民。而汗血宝马更是极为珍贵,游牧民族马上战力过人,马匹的品质是极为关键的因素。这五百宝马若是能繁衍开来,不久的将来,军队战力的提升将会是惊人的。
这实在是诱人的条件。尽管所有人都在怀疑为何鲜卑君主会做出如此自毁长城之事,但却都有意或是无意地将此归结到‘英雄难过美人关’。无他,诱惑实在太大,而他们最坏最坏不过就是损失一个公主而已。
见皇帝没有动静,于是,朝臣们无论是出于想要壮大国力的公心还是意图清洗朝中济阳公主势力的私利,都纷纷整理衣摆,准备要起来请奏了。
长安脸上的笑意却未见一丝变化,她拿起案上的酒樽,扬声道:“今日乃接风之宴,贵使远道而来,定要吃好喝好,尽兴才是!本宫先干为敬!”
慕容铖错愕地看着长安:“可,可是……”
长安饮尽杯中之酒,笑着打断道:“贵国之意,本宫已知晓。使臣归国之前必有答复。众使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勿谈国事,好好放松解乏才是!”
慕容铖年纪不大,却极懂得应变。一瞬间的惊愕之后,立刻恢复了得体的笑意:“陛下、公主恕罪,是小臣心急了,实乃为公主无双的风采所折。早听闻南国的珍馐精致绝伦,今日必要好好品尝品尝,这才不枉此行!”
长安笑道:“如此,便请使臣入席吧。”
众臣见此,也只好闭了嘴。心不在焉地盘算起该如何起草建议让公主和亲的奏章。
慕容铖喝着美酒,吃着佳肴,面上一副颇为享受之态,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忐忑。济阳公主此番应对是何意?是委婉拒绝了还是仍需要再多做考虑,或者还有其他的谋划?
皇兄此次求亲的用意他自是清楚的。那济阳大长公主呢?这位传言中,心比比干还多一窍的南朝公主,她是否也已明白?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对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手指轻点着案几像是打着节拍,沉浸在舞乐之中的样子。慕容铖微哂,以为这位传言中威名赫赫的济阳大长公主会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尖刀,却意外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考虑到使臣们今日才到,难免疲惫。宴席便早早结束,让使臣们回去休息了。各怀心思的朝臣们也没心思多待,纷纷告退了。
“姑姑是何意,难道真的考虑和亲鲜卑吗?”等人都散了,崇安帝急急问出了忍了一晚上的问题。
长安没有回答崇安帝的问题,她一手托着前额,半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也不见了宴上惬意自若的笑意,脸色阴沉的可怕。
突然,她扬起手,一把将案几上所有的杯碗扫落于地,恨声道:“欺人太甚!”
崇安帝被长安的动作吓了一跳:“姑,姑姑……你怎么了?可是忧心和亲之事?姑姑无需多虑,朕绝不会答应鲜卑小儿,明日回绝了他便是!”
长安摇了摇头,叹道:“没那么简单,明日你就知道了!”说着便站起身,让侍女为其披上裘衣,“我先回府了,与先生还有事相商。陛下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崇安帝点了点头,思绪却还沉浸在刚刚长安所说的“没那么简单上”。
长安却突然转过身,探究地看着崇安帝,似笑非笑道:“两个兵家必争之地,五百匹汗血宝马,陛下真的不心动?”
崇安帝闻言,心中说不出的苦涩。若是那件事以前,姑姑绝不会以这样的问题来试探他,他们之间的信任,如今究竟还剩下多少。
“姑姑是不信我?不管多重要的城池,打回来便是。慕容鲜卑再这样下去,别说两座城池,整个的划入我们囊中也只是时间问题,何惜两座城池?何惜区区五百匹战马?”
长安轻叹了一声,再次道:“没那么简单……也罢,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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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回到府邸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一下马车,就看到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先生为何站在这里?”长安忙迎了上去。
霁月看到长安,面上冰雪般的神色微微消融,颔首道:“我在等你。”
看这样子,显然已是听说了宫中之事。
长安点了点头:“我们边走边说吧。”
一进府门,长安便边走边将今日宴上之事细细道来。
两人皆是机敏非凡之人,鲜卑此番求亲的用意自然可以一眼勘破。石兰此次不知是受谁的指点,倒是行了一招好棋,光明正大的阳谋,不管你能不能看破,都只能往里跳。
长安哂笑:“鲜卑的君主倒是高看我。”
霁月意味深长道:“鲜卑人看你,就如同你们看待慕容雅。你下不了决心,别人却是未必。”
长安微愣,然后低头笑了笑,并未回答。
两人行至水榭,安坐了下来,长安叫来了水酒,为两人各自斟上了一杯。
霁月看着她的动作,突然笑了:“你倒是淡定,此时还有心情饮酒。”
长安也笑了:“刚刚在宫中已经发泄过了,陛下倒霉,做我出气筒了。再不淡定下来,如何能想得出应对之策?”
尽管她现在依然毫无头绪,心中激怒有之,恐惧却是一丝也无。过去一个人的时候,旁人看她永远成竹在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是没有一刻敢彻底放松下来的,哪怕是睡觉的时候。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是所有人的智囊,却没有人能够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告诉她,该怎么做。
如今霁月在侧,她便安心多了。他是她的底气和退路。无论面对多大的困境,只要她回过头,就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身后,永远带着淡定自若的笑意,挥手间,一切困境都会土本瓦解。
霁月显然已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笑非笑道:“那你如今想必是想出应对之策了?”
长安尴尬地笑了笑:“尚未。先生以为,这个坑我该不该往下跳?”
霁月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面色大变。
他紧皱着眉,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额上迅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了?”长安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异样吓得面无人色,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想抓他的手腕,却被他轻轻避过。
“无事,刚刚微微有些心悸,想必是昨夜大雨,一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霁月解释道。可能不适感已经过去,他看起来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神色间却不见痛苦之色了。
长安自然不信他的说辞,执意要拉过他的手腕。
这一次,霁月却没有再躲避,伸出手,任她把脉。
果然如他所说,除了心率有些过快、脉搏有些虚弱外,没有其他问题。
霁月收回手腕,理了理袖口,调侃道:“你的医术是跟我学的,还信不过我吗?”
长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直到霁月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先生今日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吧。鲜卑之事,我们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