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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北 ...

  •   清晨的小镇,温暖的阳光,潺潺流水小桥人家,顾浅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闻着江城特有的沁香一夜好梦。
      她穿戴好下楼的时候,杨婶已经煮好稀粥配上自制的酱菜,看到人下来,老人家乐呵呵的帮她盛了一碗。
      “囡囡,不够还有,瞧你瘦的,小时候多可爱,胖嘟嘟的,以后啊,杨婶给你好好补补,这些年在外头吃苦了吧。”
      “还是杨婶对我最好。”
      “唉,你这孩子就是个倔脾气,跟老杨一样认死理,当初要不是……”
      顾浅喝着粥,听着杨婶的絮叨竟没觉得烦,反而享受其中。
      “你一大早的罗嗦什么呢。”厨房门口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背挺如松,虽满头白发却并不老态龙钟,反而有些隐约的稳重大气,一身旧时的黑大掛穿在他身上更显一种儒雅的温和,若不是脸上不悦的表情与满身的气场相悖,顾浅还真有种抽身世外的恍惚。
      “师傅早。”顾浅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问安。
      杨正松早年是世家大族里的子弟,为人有些刻板严谨不过时事变迁他也懂得变通,但有些身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是再怎么变也抹不去,比如但凡他的弟子,只要是还在身边尚未出师的时候必须日日请早问安,顾浅是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两老没儿女,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便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教养,杨婶倒还好有些宠溺,但杨正松却不然,凡是世家高门里的规矩样样不落的全套在她身上,吃要有吃样,坐在有坐像,走路要四平八稳不快不慢,为人要谦和有礼,不可卑躬屈膝于人,字要写的刚正如松画要作的清灵韵味,说实在的其实顾浅从小都有些怕他。
      “嗯。”杨正松轻睨了她一眼,“那小子走了。”
      顾浅知道他说的是许佑华,昨晚他也将就的在屋里睡了一夜,她还奇怪怎么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怕是待不下去或是不敢待下去了,就师傅这臭脾气有几个人受的了,于是微弱的应了声,“哦。”
      杨正松看也不看她一眼拄着拐杖往外走,边走边嘀咕,“还是个臭毛病,老夫又不是洪水猛兽会吃了你不成,眼光倒是不错,那小倒是个看的上眼的。”
      杨婶看着这师徒二人也是无耐,摇着头收拾起厨房来。
      吃过早饭,顾浅去周围走了一圈,好些邻居都搬走了,说是去北面发展那里机会多,不像南边这样老旧不懂变通,她站在一座小桥上,朝着空虚的北面微微出神,清润的眼眸中快速闪过暗影流光。
      回去时她向杨婶要了顾家老房子的钥匙,杨婶盯着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叹了口气把钥匙递给了她,顾家老房子还是顾柏文在世的时候购置的,顾浅站在退色的红漆大门前有些胆怯。
      伸手一推,木门‘嘎吱’一声,掉落几许灰尘,推开的大门像是打开了她脑中的记忆之门,曾经年幼的她背着书包牵着顾亦北的手在这扇门里进进出出,相敬如宾的父母,平淡却美满的家庭,却在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她永远记得顾母温良的面具后,那丑陋扭曲的面目,和脸上火辣隐隐作痛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扇巴掌对像却是一直温婉善良的母亲,她一直不明白同样姓顾,为什么母亲对顾亦北永远是和颜悦色亲昵疼爱,而对自己却是淡漠疏离不冷不热,而那一刻她明白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顾家的孩子,她是被顾柏文捡来的,她是别人口中的小野种,她看向愤怒的母亲,看向震惊的哥哥,看向欲言又止的父亲,很想问一句她究竟是谁?
      天井中间有一个葡萄架,架下有个秋千是顾柏文亲手做的,她隐约还看的见秋千上那个欢声笑语的自己,穿过天井走向右手边的书房,房间的格局没有变,门进去左手边是一道木质的拱门里面摆了一张书桌,桌上立了个笔架悬挂着几支毛笔,砚台已经干涸,桌椅上布着厚厚的一层灰,右侧是一个空空的书架,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
      顾浅环顾四周微微扬起唇角,“爸,我回来了。”
      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着别人说,兴许是在怀念,更也许是在许诺。
      不知不觉过了一上午,等杨婶寻来的时候顾浅坐在正屋的门槛上,身后是紧闭的房门,目光呆呆地看着对面敞开的书房门,像是老僧入定般。
      杨婶心疼上前楼着她的肩膀道:“孩子啊,回去吧,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别去想也别去怨,自己过的快乐就好。”
      顾浅回过神对她柔柔微笑道,“我只是想他了,所以来看看。”
      “他若知道会欣慰的,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好孩子想着他念着他。”
      “杨婶,我想搬回来住可以吗?”
      “我同意有什么用,老杨那里你要怎么去说。”
      顾浅苦涩一笑,她根本连说也不用说就知道结果,他人老家那股犟劲比谁都强,若真是记上心了的便是一辈子,顾父是他的第一个弟子,当然倾囊相授寄予厚望,可惜天妒英才。
      “杨婶我们回去吧,我想吃你做的菜。”
      “好,回去,整桌都是你爱吃的。”
      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朱漆厚重的大门外,关闭了半生的过往,锁住了童言的欢笑。
      世人爱的时候,只以为朝朝暮暮是天长地久,以为一时的缱绻是一世的幸福,却不知有些人的幸福即便赌上年华,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在杨家平静的待了两天,许佑华在第三天造访的时候带来一张烫金请帖,龙飞凤舞铁划金勾,杨正松拿着请帖看了看放在桌上继续饮茶,仿佛当没看到过那张碍眼的红色请柬。
      “咳咳。”许佑华忍不住轻咳两声,他也是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年轻人,嗓子不好就不要说话,喝点茶润润喉吧,虽不是新茶,但别有一番味道。”杨老拿着用小杯冲泡出来的茶水细细品下。
      顾浅端坐在他左手边一边,圆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竟放了银炭小炉文火煮着,周围放了四个精致小杯,里面刚被人注满了刚煮好的茶,散发着淡淡茶香,自己亦拿起一小杯品尝。
      “这些年在外头功夫倒是没落下。”杨老回味了一下方才喝下去的茶,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笑意。
      “师傅教诲我铭记于心。”顾浅听到表扬沉稳的黑眸里浮起淡淡笑意。
      于是话毕,炉上的水已煮沸,她拿下水壶放在一边,将少许茶叶放入一只用热水烫过的白瓷茶盏里,然后拿起水壶往茶盏里注水,只见她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洒茶四字为,低,快,均,尽,被她演义的完美至极,许佑华看着剑眉微挑,外头那些茶馆之类也有这样泡功夫差的,他也陪一些爱品茶的合作客户去过,泡茶动作是漂亮圆滑赏心悦目,但今天一见这架势才知道原来那些不过一些跳梁小丑根本摆不上台面,茶杯里散发出来的香味,绕是他这样的外行也不免有些茗醉了。
      还在出神间,一杯白色瓷杯缓缓递到眼前,顾浅笑意盈盈道:“刚才那杯有些凉,这是新泡的,尝尝味道。”
      “哦。”许佑华接过杯子,一口喝下,还没过瘾已然一杯见底,于中在顾浅的斥笑中尴尬的放下了杯子。
      杨老看惯他这样牛嚼牡丹人的喝,瞪了他一眼,“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样的好茶都让你给浪费了。”
      许佑华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开口道,“杨老先生,是苏大少亲自写的请帖。”,昨晚在‘锦庭’他只是稍稍透露了一下要来南边的口风,那苏大少就甩过来一张请柬,嚣张的眼神示意,你看着办吧,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份‘苦差’。
      “哼,他还有脸下帖子过来。”杨正松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许佑华一挑眉毛识相的闭嘴了,杨老名下弟子寥寥,但个个名声赫赫,高官政要商贾名流皆有,成就非凡身家殷实,却没有一个像苏清歌那般放荡不羁为所欲为的,原本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杨正松预备将他好好培养继承衣钵,只是他偏偏张狂浪荡好好的正道不走偏喜欢反其道而行,开始研究西洋油画,杨正松是老思想认为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才是最好的,那些外国人发明的油画素描之类的上不了档次,训斥几回后以为他会改过,谁知苏清歌不但不改反而弃文从商还将自己老师的画偷了去拍卖筹资金,气的杨正松将他赶出师门从此恩断义绝。
      可几年的师徒情份也不是说放下就真能放下的,苏清歌自知理亏不敢出现在恩师面前,但逢年过节的都会送上贵重的礼品,都被杨正松给扔了出去,可一来二去的也把他给惹毛了,你扔他送,你再扔他还送,最后是杨正松气的不管这事交给了杨婶处理才歇了下来。
      顾浅瞄了一眼大红喜帖,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准备搭话。
      气氛有些尴尬厅里三人都不说话,杨正松气定神闲的喝着茶,顾浅低着头绞手指,许佑华靠在椅子上观赏四周的布置。
      茶瓷轻碰,杨正松望着顾浅的方向道:“你要去?”
      顾浅不抬眼看,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听到一声叹息,杨正松拄着拐杖出了厅门,许佑华有些摸不准朝顾浅问:“杨老这是同意了?”
      “大概是吧。”
      “那也比没机会要好,我也算能交待过去。”
      “你倒是会找事,揽了这么件好‘差事’。”顾浅收拾着桌子上的茶具不忘挖苦一下某人。
      许佑华眼角一抽,心想重点来了,“苏家的人,天生带有疯魔的因子,而这一辈,以这两兄弟最盛,苏清歌张狂,苏莫阳嘛没人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顾浅幽柔的嗓音轻声述说,不带感情只是陈述事实,“南唐北苏,两家一直分庭抗礼各守一边,若是有人横插一脚,你说这情形会变成什么样。”
      许佑华原本闲散的眸子渐渐清明,身边还是那个婉约温润的人却说着不属于这分柔情的话,他敛着犀利的眸光静静打量她,试图挖掘一些别的东西出来。
      “我以为你急着回来是因为苏二少娶的人正好是你的大学同窗兼好友,原来不是。”
      顾浅清幽的眸子里寒光一闪,“我当然是来参加婚礼,还准备送他一份大礼。”
      “我不知是该祝福他,还是同情他。”许佑华摸着下巴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你应该先去恭喜他。”
      江城苏家是望族,最早可追溯到明朝年间,代代名人辈出,抗战时曾帮过红军打鬼子,因此在军界占了一席之地,而从90年代初开始把势力往政界发展,几代沉淀下来其势力已然不可小觑,更何况还有一个天资纵横的苏清歌短短几年便在商界站稳脚根,在江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甚至全国也极有分量,这样的人家要娶媳妇,自然是各报各社的头条,争先恐后的报道只怕自己慢一点被人抢了先机,只是人家保密功夫做的极好,不管怎么挖也挖不出准新娘的一丝消息连一张照片也无,只知道两家是旧识,新郎新娘算是青梅竹马。
      不同于苏家的光耀门楣,唐家几代则是本地的□□头子,现任的掌权人唐爷年轻时恣意妄为杀人不眨眼,年纪大了反而开始吃斋念佛起来,把手里的权力下放给了养子唐逸,虽说是养子却是比亲生的更亲,而唐逸本人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杀伐果断,帮里的老一辈也很看好他,更遑论年轻一辈对他的狂热崇拜,竟将□□转明为暗,发展成包装着上市公司名头的地下组织,除了赚明面上的钱,暗地里也照赚不误,‘唐氏船业’在外界商者的眼光看来,发展稳步利润巨益势头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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