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湖中夜莺》陈果子

8、入住，幻觉

　　“但花园里没有红玫瑰，我将只能寂寞地望着她，看着她从我身旁擦肩而过，她不理睬我，我的心将要粉碎。”
　　——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阿纳斯塔西亚坐在车上，抬着头，直视前方，眸子毫无焦距，空洞无物，仿佛在想些什么，对身侧的麦克罗夫特熟视无睹。
　　“伊格修斯家是否来找过你？”
　　阿纳斯塔西亚侧过头，看着他，不可置否：“与你无关。”
　　“我建议你住在221B，对你的安全有利，伊格修斯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为难你。”
　　“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住在一起？我没有那个胆子。”阿纳斯塔西亚立刻拒绝，“况且，那里并不安全。”
　　麦克罗夫特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我明白了。”
　　她把脸扭回去，看着前方发呆。

　　但最终，阿纳斯塔西亚还是住进了221B。
　　因为她的住处被炸毁。
　　接下来几周，凡事她认定的住所，全部被安装了炸药。在她准备住进去的前一天炸毁。
　　“是莫里亚蒂做的。”红隼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竟然还专门写信‘问候’！”
　　“麦克罗夫特。”阿纳斯塔西亚说了一个人名，“他一点都没有插手。是吧。”
　　“……是。”
　　“这是变相的逼迫啊。”她玩笑似的说，硬生生让红隼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麦克罗夫特为什么要让我住进221B？”她发问，“为了保护他的弟弟？”
　　大概，他是想保护您。红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它咽下去。
　　红隼发觉，好像从那天，见过莫里亚蒂的那天开始，她撇弃了什么。
　　什么本来看作至宝的。

　　伦敦的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灰蓝。
　　阿纳斯塔西亚静静站在楼梯旁，微微垂着眸子，不带一丝色彩地看着在楼梯上下来往的，搬运家具的人流，微卷的黑发衬出她苍白的肤色，灰色的呢子大衣显得她单纯得无害。
　　红隼墨色幽深的双瞳漫不经心地瞥过四面，叼着未点燃的雪茄，单手插袋，右手拿着一把玫瑰红色的长柄伞，以绝对护卫的姿态站在阿纳斯塔西亚身后。
　　夏洛克从楼上下来时险险地对上红隼冷厉的眼。
　　他毫不在乎的漠视了他。
　　“您好，福尔摩斯先生。”阿纳斯塔西亚对他笑了笑。
　　夏洛克和她点头示意，离开221B。
　　红隼盯着夏洛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悻悻地收回目光，狠狠咬了咬叼着的雪茄。

　　“首领，我随时候命。再会。”红隼关上门，下楼，离开221B。
　　阿纳斯塔西亚靠在暗红色的真皮沙发上，紧闭着眼，蹙起眉，泛青的嘴唇不正常的颤抖。
　　好痛……
　　我好痛……
　　兰斯洛特……
　　你在哪里……
　　“……唔啊……啊啊……”
　　她紧紧扣住沙发一侧，弓起背，从喉咙深处涌出断断续续，微弱隐忍得哀鸣。
　　由神经衰弱引起的肌肉紧张性疼痛。
　　“……兰……兰斯……洛特……”
　　朦胧之中她听见了脚步声。
　　莫名的欣喜从心底涌出。
　　“……兰斯洛特……”她低声冲着来人发问，“……是你吗……”
　　那人静静的，不出声。
　　良久，有微凉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似一粒燃着的火种种进身体，将她所有的防线击破。
　　她忽然哭出来。
　　“兰斯洛特……”
　　我的骑士。

　　木仓声。
　　四面都是木仓声。
　　母亲抱着她奔跑，拐进一个巷子，把她藏起，塞给她一把木仓。
　　“只有七颗子弹。”母亲低低地对她说，“保护自己。”
　　她拿着木仓没有说话，异常冷静地看着母亲将追杀者引开。
　　她蜷缩在阴影里，拉开保险栓，木仓口牢牢指着巷口。
　　近乎偏执的冷静下是无助的颤抖。
　　不，我不能只留在这里。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挪动。暗蓝的瞳孔有光在窜动。
　　加油，叶莺。
　　不能被发现。
　　不能给母亲添麻烦。
　　她躲进一栋废弃的烂尾楼，意外发现了杂乱的脚印。
　　叶莺抓紧了木仓，悄无声息地向后退。
　　“你是谁？”
　　叶莺瞳孔猛地扩张，飞快转身瞄准目标。
　　在看清来人是她却犹豫了。
　　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男孩，身上的呢子大衣灰蒙蒙的，鬈曲的发上粘着枯枝。
　　“沙·漠·之·鹰，愚蠢的选择。”他蓝绿色的瞳孔瞥过叶莺手中的木仓，“它的后坐力极大，你无法承受。”
　　叶莺十分干脆地垂下手。她没有能力长时间举着2千克以上的木仓。
　　“合作。”她看着男孩的瞳孔，发现它忽然显出微微的琥珀色，她对着他的眼睛停了一秒钟，把厚厚的羽绒服衣摆拆开，拿出一把手木仓，伸出手，“离开这。”
　　男孩深不可测的眸子盯着她半晌，慢吞吞地走过来，拿走木仓，但他又开口：“我不认为你能够赤手空拳逃过搜捕。
　　叶莺弯下腰，从长筒靴里抽出另一把木仓，挑衅一般的对男孩挑眉。
　　男孩发出一声冷笑，转身，走在前方。
　　“跟上，小鬼。”
　　叶莺沉默地走在他身后。
　　你也是，小鬼
　　她摩挲着母亲留给她的沙·漠·之·鹰。
　　竟然辱骂母亲和自己。
　　给他一个痛快吧。
　　如果能脱离危险。
　　她眯起眼，愉快地想着。

　　华生打开门，准备下楼，被从三楼上下来的夏洛克吓了一跳。
　　“夏洛克？你怎么在上面？”
　　“没有什么约翰。”他的神情依旧是倨傲冷淡的，“你去哪里？”
　　“买些咖啡……面包……什么的。”
　　“两勺糖，你知道的。谢谢。”
　　“……好。”
　　“嗯。”夏洛克不再说话，走进房间。
　　华生迈步下楼，夏洛克忽然打开门：“约翰！”
　　华生脚底一滑，差点摔下楼。
　　“什！么！事！夏洛克！”
　　“再一杯黑咖啡不加糖。”
　　“……你喝？”华生挑眉质问。
　　“阿纳斯塔西亚。”他说完就关上了门。
　　“……”

　　夏洛克觉得有些难受。
　　他使劲搓了搓右手食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人冰冷柔软的触感，有难言的痒意。
　　神使鬼差。
　　他略带烦躁地走到窗前，捞起小提琴，搭弦拉弓，一曲《夜莺》极为流畅地倾泻。
　　该死。
　　他抱着小提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该死。
　　阿纳斯塔西亚。
　　阿纳斯塔西亚。
　　阿纳斯塔西亚。
　　……
　　以前一定见过她。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该死。”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