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期脑洞》暮闻歌

3、思过堂密道

　　抚南使的府邸坐落在龙渊城北。鲜有人知，这里原是茂京齐家的一处产业，龙源军驻扎下来后，主帅兼抚南使墨瑟拒绝了太守特意腾出来的府邸，直接搬进了这里，说此处离北方母国最近，且外面低调，内部雅致，颇有江南风范。
　　诺贺在这座青瓦白墙的府邸大门前下了马，将黑风交予门卒，等亲卫进去通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亲卫一路小跑出来，恭敬地请道：“总兵，大人在后院等你。”
　　“多谢！”诺贺点点头，大步走进府邸，沿着游廊直奔后院，到了满月门前，立刻放缓脚步，看了看假山前那道背影，有些诧异。大帅戎马征战，向来是铠甲随身，今天却穿了一身青缎长袍，束着发髻，整个一副炎朝士绅的打扮。
　　诺贺在墨瑟身后十步开外站定，单膝跪地行礼道：“禀大帅，副将墨瑟前来复命。”
　　“免礼。”墨瑟转身，待诺贺站起来后，说道：“这里是抚南使府邸，不是龙渊军大帐，照炎朝人的叫法，你应该称我为抚南使大人。”
　　诺贺原以为墨瑟让他起身汇报，整理好一肚子话，被堵在喉咙口，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解地说道：“大……大人，炎朝已是我枭戎的属国，你又何必效法他们？”
　　“在此处，我便是抚南使。”
　　诺贺对上墨瑟的视线，惊觉自己逾矩——若不是墨瑟知道他如期带来消息，心情上佳，否则绝不会与他如此浪费口舌解释。
　　“禀大……大人，叩星阁传讯，三日前，目标曾出现在叩星阁，同行的是一位长须老者，二人在阁中雅室用过一餐，随后离开，齐瑞麟当即通知墨鳞军探子，一路尾随南行至重华山区，后来便失去了踪迹，据回报，重华山区设有密阵，派进去的探子有去无回。这是齐瑞麟的详报，请过目。”诺贺从怀中取出一支蜡封碧竹管，双手呈上。
　　墨瑟接过竹管，取出一卷细绢，展开看了起来，忽然挑起嘴角道：“这个齐瑞麟，还顺便告了卓守清一状。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有我在，炎朝没人能动他。”
　　“是。”诺贺斟酌着问道：“重华山区是探是围，请大……大人明示。”
　　“不必，找人盯着徐峥仕，拿他做饵，在重华山区周围村镇散布消息，兔子早晚要出来。” 墨瑟摊开手掌，刚才攥在手中的细绢化作一堆碎屑，飘散落入池塘中，引来一群锦鲤抢食。
　　……
　　魏君城默默算着日子，心思越来越沉——进山门已有一个月，不仅什么都没学到，还渐渐落入“吃白饭”的行列。每一次对上白霜羽的眼神，他都觉得自己被划归到洛言恒一边，都属于“吃白饭的渣滓”。然而洛言恒不过是个七岁顽童，自然无需多虑，但他却已经过了十五，怎么好意思让两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师姐”照顾。
　　他也试过出去打猎，毕竟以前学过射箭、挖陷阱、布兽夹，谁知附近山林野兽极少出现，就连鸟雀都少有从上空飞过，剩下为数不多的飞禽走兽早已被白霜羽逼出一身逃命的好本事，精得离谱，他连根毛都抓不到。
　　至于杂务，花云娴顶着“大师姐”的名号，承包了四人的饮食起居，做完这些杂务，还能抽空看几页医书，采几筐草药。他只能找机会帮着劈点柴挑点水，帮多少算多少。
　　天气转暖后，他们四人便不再围着火塘睡，搬进了原先庙里的禅房。能住人的禅房只有四间，师父虽然长时间不在，但也理所当然地要占一间，花云娴和白霜羽各住一间，魏君城只能跟洛言恒挤一挤。
　　这天半夜，魏君城内急醒来，发现洛言恒的被窝空着，伸手一摸，已经凉透。他披上外袍，出门往茅厕走去，解决了内急问题，才发现洛言恒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也在这里。忽然脑子一热，借着月光朝坑里多看了两眼，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掉下去了。可这深更半夜的，那小子跑哪儿去了？难道是半夜饿了，溜进伙房找食吃？
　　魏君城想了想，往伙房走去，经过正殿时，听见后面有动静。正殿后面是块空地，一根杂草都没有，倒不是他们拔草勤快，而是这片地似乎根本长不出任何东西。平时也不见有鸟兽光临，整块地死气沉沉，怎么会半夜有动静？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贴着墙根往正殿后面绕。
　　师父？！
　　天上月朗星稀，月光下的一切清晰可见。洛言恒正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抠石子，师父蹲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边说边戳他脑门，一副怒其不争却又戳得极开心的样子。
　　“半年了啊，你说你，半年了都还没破第二重禁制，猪都比你聪明。”
　　洛言恒抠石子。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是偷懒了，所以才没进步！”
　　洛言恒继续抠石子。
　　“嘿，你个臭小子，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洛言恒还在抠石子。
　　魏君城看着那一老一小，小心翼翼地悄然后退，退到正殿大门时，故意踏出声响，压着嗓子喊道：“三恒！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哪儿去了！三恒！”
　　一道白影掠过，魏君城视而不见，继续左顾右盼地喊着。
　　“我在这儿！”洛言恒揉着眼睛跑过来：“四城？你也睡不着？”
　　“出来上茅厕呢。”魏君城瞄了一眼洛言恒脑门上的红印子，揉了揉他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醒过来看见你没在，还以为你上茅厕掉坑里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该叫人来救你了。三更半夜的，你跑到正殿后面去做什么？”
　　洛言恒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看月亮。”
　　“编。”
　　“我想家了。”
　　“继续编。”
　　洛言恒红着眼圈争辩：“我是说真的，我真想家了。”
　　“回去睡觉，睡着了就不想了，说不定做梦能直接回去。”魏君城见洛言恒眼里开始闪泪光，忙揽过他的肩头，改口道：“我这次信你了。边走边说吧。”
　　“嗯。”
　　刚走没几步，魏君城就斟酌着问道：“进山门的时候我就想问，你逃跑被师父撞见，他怎么也不太生气？是不是吃定你年纪小，跑不远？亏他不怕你被野兽吃了。”
　　洛言恒撇撇嘴：“山里到处是师父设的禁制，除了他自己带路，没人能进出斜芳岭。至于野兽嘛，上次那头熊是个意外，平时我都能跑得掉。”
　　魏君城沉默不语，他到现在才知道山里有“禁制”，而且师父是鼓励他们，尤其是鼓励洛言恒“逃跑”的。只是，师父为什么深更半夜给洛言恒开小灶，花云娴和白霜羽是否知道？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带给他强烈的迷茫和愤怒。
　　“四城？”洛言恒拽了拽魏君城的衣角。
　　魏君城回过神来，看着洛言恒，发现那双清澈溜圆的眼睛里藏着几分讨好和不安，心里有了猜测，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一个地方，大花和二白都不知道。我带你去，但是你不要告诉她们，行吗？”
　　魏君城没想到洛言恒要说的是这个，兴趣缺缺地问：“什么地方？”
　　“你跟我去就是了，肯定能帮上你的忙。你不要跟大花她们说。”
　　魏君城想了想，应了他，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走进了思过堂。
　　洛言恒仔细地关上门，借着窗外的月光，揭下墙上的四季风物图，同时按下两处不起眼的凸起。
　　侧面的墙缓缓裂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深井口——那壁墙是面假墙，与外面的真墙之间夹着两尺宽的空间，藏住了这个入口。
　　洛言恒回头看了魏君城一眼，自己先下去，点亮了放在入口的油灯。
　　入口只容一人上下，洞壁微斜，敲着一溜方便攀爬的凹坑，往下大概两人高，接着是一条甬道，蜿蜒前行大概两三百步，便到了出口。洛言恒已经挪开出口的遮挡，等在外面。
　　魏君城躬身走出去，愕然发现这里竟是一处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