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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談生 ...

  •   從槿丘回來的時候,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又似乎不過只過了一瞬。他獨行在來時的木槿花道上,望著遍地凋零的白玉,心下不由慨嘆,這般純白花道,卻是何人有心栽種?若說是爲了引人識路,可這木槿白日盛放,彼時亂花漸欲,倒像是有心要遮擋這隱宮所在一般。只是到了夜晚,白玉凋零,這花道方渾然天成。這般用心,說不上出自何意,令人好生難解。

      心頭正在思索中,但聞身後枝頭啪的一聲細響,聲音低微,但如何瞞得過素還真修為?心下了然有人跟蹤,忙一提氣,竟一個踉蹌。原來這木槿花香中,竟不知何時被人混以迷藥,適才一路行來,身中毒素而不自知,如今周身數道血脈被封,當下不由暗道不妙。他心念一動,腳步并轉,向舊皇城方向行去。

      走了大概半刻,路旁景況愈發荒涼。素還真本深諳醫術,只望如此拖延時間,若能半途解了毒性,再作便宜行事。正思量間,突聞來人氣息消失,正驚詫時,只見後方枝頭一陣響動,一位長身白衣之人正向這邊行來,見他回身凝視,笑而不言。素還真見那來人,長眉鳳眸,不是談生是誰?再看他身形如飛,手上早牢牢擒了一名身著夜行衣的蒙面之人,應是先前尾隨那人無錯。

      隨手將人擲于地下,看似并未施力,卻將那探子摔得半晌說不出話來。談生回身,難掩明眸中暗喜之色。

      素還真見來人是談生,不由心頭大喜。雖心念他為何在此,卻不動聲色,笑道:“談兄,素某日思夜想,無不再盼相見。如此幸甚幸甚!”談生微笑不語,一雙妙目只看著素還真,不過向那探子一瞥。素還真心下了然,遂對夜行之人道:“汝為何人指派?又為何來此?”那人只咬牙瞪著談生,一言不發。

      談生見那人橫眉立目,骨頭倒是硬的緊,也不過淺淺一笑。他這一笑,倒是風情萬種,只是袍袖一揚,隨著一聲慘叫,竟將那人兩耳生生割下,手法狠毒至此。但看面罩亦隨之脫落,那般眉眼相貌,竟就是前日茶坊間的小二。而談生卻笑得更溫和,湊近了那名夜行人:“當日茶坊,便覺汝不似善類。如何?还不肯說么?”

      那夜行人見面前笑顏似水,卻是寒意大升,恐懼非常。談生久不聞答話,淺淺皺了眉,目光向那人周身只一瞟,蒙面人全身一戰,忙答曰:“莫行!我說便是。”當下哪裡還敢隱瞞,早一一和盤托出:原來他是鬼王覆天殇麾下,不過一名微末探子,無甚名姓。素還真聽聞,不由後退半步:本道是此行隱秘,誰知竟早為鬼王知曉,甫至朔州,即已遭人尾隨。遙想前路艱難,由不得憂心非常。而談生見此人已全然招出,起劍斷下衣襟塞了探子之口,手起刀落,已將人斬殺。

      素還真見他行事狠厲,非同常人,驚道:“他已全盤托出,談兄何故如此?”談生一边动手處理那尸身,一边笑道:“若他回去禀报,素兄就不仅是这般凶险了。”素还真沉吟片刻,便与他一同上前,将人掩埋了事。

      一切料理完畢,談生見天色已明,便對素還真道:“一夜未眠,素兄乏否?”素還真笑道:“這般狼狽,自然要去飲杯清茶。”談生亦笑對曰:“嘗聞素賢人最善忙裡偷閒,今日一看,果不如此!”二人相攜而行,直至城中另一間茶坊,共要了壺陽羨紫蓀,幾樣茶點,談生不言,只默然飲茶。素還真沉吟半晌,自懷中取出那檀木盒,嘆道:

      “此行本是極密,不應再驚擾他人。怎料卻與談兄一見如故,并蒙相救,素某敬談兄救命之恩,再不敢有所相瞞。

      本朝存續至今,已五百年有餘。如今昇平之世已過,天下不定,四方烽火并起。後有鬼王覆天殇坐大,成一方霸主。此人野心甚巨,若無人可阻,必燃兵燹之禍。素某略通天象,觀星可知此為龍脈震蕩之故。素某明察暗訪,得知紫華先君定都之時,將龍脈定於朔州,本可千年不廢。怎知百年前公案,生生將龍脈移至留離,導致龍脈受創,才致今日之變。若要穩固龍脈,需以龍眼之力加以封印。而這龍眼,據傳紫華君生前一直托於月隱公子之手。吾今日來此,實則碰運氣,怎知真在此地。”

      談生聽聞,嘆道:“原來如此。這般說素兄這一路,必遭鬼王追殺。”言畢起身一揖:“素兄實為天下而謀,談生不可棄之不理。如今素兄必然要回留離,一路兇險,談生愿隨同前往。”素還真聽他仗義至此,甚為感佩。料想卻之不恭,再加上兩般交陪,與談生萬分投緣,便欣然同意。兩杯清茶過後,談生笑曰:“只是不知那月隱公子究竟是何來歷?”素還真搖首道:“此人底細,吾亦全然不知。查遍史冊,竟全無記載。此番相見,此人已是遊魂,不知為何執念,竟仍不肯歸去?說來也奇,吾不過初見此人,亦不能得見容貌。可那身形動作,竟隱隱總覺莫名熟悉。卻又不知恰似何人,真真懊惱得緊。”談生聞言,淺笑不語。

      二人吃了茶,商議不可久留,便匆匆踏上行程。一路有談生照應,雖有追殺者不斷,總歸互相扶持,平安無事。說來也怪,二人不過初次聯手,竟是如有神助般天衣無縫,縱是幾處險關亦從容進退。半月同行,素還真更是傾慕談生人品。不由心下暗想,既然如此投緣,到了留離可設法將此人留下,今後朝夕相伴,又可拔劍煮酒共論天下,豈非快哉。

      這般行了一月,二人終於來到留離。不比東都頹敗,究竟是留離新城,城郊的翠環山亦是光景明媚,樹綠山青,如若置身仙境。行至半山素還真居所,幾位友人已在此地等候。素還真便將談生引見給眾人,少不了彼此寒暄一陣,問及沿途之事,不必贅述。

      這旁屈世途見了談生,看他形貌風流,非同凡俗,不由問道:“談兄自朔州來,又姓談,莫不是那隱族後裔?”素還真聞言,亦笑道:“說來我卻忘了此事。朔州城竟無人敢言姓談,其間究竟何事,好友既是通天徹地、無事不曉,今日可為素某解惑了。”屈世途聞言,由不得後退半步:“莫要給吾戴高帽,你便饒了我這老人家。不過說到這樁公案,倒是除了我這等老人家,怕是真無幾人知曉了。”言罷見眾人目光皆自投來,自是都好奇這般往事,屈世途長嘆一聲,沉吟道:

      “自古來得道多助,紫華先君一統六國,自不可能單仰仗自身之力。若說各方助力之中,要以朔州談氏一門為翹楚。談氏一門本為先朝王侯公卿,是百年名門,族中所掌天下機密甚矣。前朝末年,群雄并起,皆有意拉攏。可談氏一門一直隱而不出,未涉江湖紛爭。一時間天下諸侯,誰也不能一統天下,如此亂世一直持續百年之久。直至紫華先君時,談氏一門竟一反常態,愿出山相助,更助紫华先君以青萍山為傍,匯集龍氣。從此天下甫定。”

      眾人聽了,皆自喟嘆:“即使如此,談氏一門本應光宗耀祖,怎地竟成隱族,好不奇怪!”只見素還真這旁一手潤著那青玉茶杯,一邊淡淡道:“耶,話不可如此。歷來名門豪強,若到了極盛,便禍事不遠。”屈世途點頭道:“正是如此,紫華朝七年,談氏一門即以謀反罪被族,滿門盡誅。說來也是報應,過了十年不到,朔州龍脈大動,先君不得已西遷,才有今日禍事。”素還真不答言,自顧將那剛剛煮沸的魚眼活水注入茶杯,一時間異香撲鼻。他將茶碗送至談生眼下,笑道:“談兄莫不是這名族之後?”這談生本久坐不語,見他問來,淺笑道:“天下姓談者眾,吾不過市井鄉民,哪敢高攀?”素還真聽他如此說,淡淡一笑,便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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