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华弦

23、抑灵锁与内鬼

　　墨矽一直絮絮叨叨地念着，王栩却也不恼，这样式倒是有种他是少爷而王栩是那个跟从的邻家孩子的感觉。
　　雪华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让曾经那般恣意开朗的少年逐渐走向成熟沉默，而他却被红衣宠得变得有些放肆了。
　　墨矽的眼前忽的浮现出两人最初相识的画面。
　　﹣“我叫王栩，你呢？”
　　﹣“墨矽。”
　　﹣“墨矽，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和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啊？”
　　﹣“因为，我看上你了。”
　　﹣“骗你的。”
　　墨矽带着王栩逛了澄莘殿一圈，最后带着他一头扎进了书房。
　　此时在厨房的红衣施法变出了食材，握着鸡蛋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有多久没有做番茄炒蛋了？红衣这样问着自己。
　　好像自师傅离开后，自己就在诺大的澄莘殿里重复着不停地做番茄炒蛋，直至后来，自己看着这澄莘殿上方的天空变蓝变红变黑，再变蓝变红变黑，却始终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再后来，自己玩游人界去寻找师傅，最后，上了九重天，认识了二郎神，狐苻这些人。
　　眼角有些湿润，红衣低喃：“师傅，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天边微微泛紫，西莽之山怕是有难。
　　午饭照常进行，墨矽和王栩均是狼吞虎咽，倒是呈一种饿死鬼投胎的架势。饭桌上保持着一片寂静，红衣想到什么似的，问：“王栩，你现在法术该是学得差不多了吧？”
　　“没。师傅说我资质不高，现下只学了吞吐之法。”王栩有些羞赧，挠了挠头。
　　红衣心存疑虑，资质不高？师傅生来便是半仙之体，当初也是以仙体之驱离去，按理说资质应是这一帮应试人中最高的。而今习法一年有余，而他只习得吞吐之法，却仍未习任何法术，这太奇怪。
　　红衣不言，暗暗施法试探，王栩的气息，法力，灵力皆纯粹上乘，但红衣极快就感觉到了王栩的体内有一股斥力在排斥着她的灵力。
　　有人对王栩下了印！红衣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微变。
　　师姐应当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呢？红衣咬着筷子，决心要去见一见掌门师兄。
　　她有些不安，但抬头却对王栩笑道：“王栩，我见墨矽欢喜你来，不如你就在我这澄莘殿多待几日，我来教你法术，我探过，你的灵力与我澄莘殿里的灵力很契合，指不定在这你就学得快些了。”
　　墨矽开心极了，忙拍手叫好，王栩的眼里也绽放出了些许欢喜。
　　原来那般恣意的少年只是被打击了信心，他需要的只是一句肯定和鼓励罢了。
　　掌门的西华山自上回的商议后便很少有人踏足了，今日却迎来了稀客。
　　“红衣，你怎么来了？”掌门显然是有些意外。毕竟，在这种时侯，师兄弟几个怕是都对红衣避之不及，这种特殊的身份在失去师傅的庇护后，一旦公开，红衣必遭仙界大多数神的诛杀。他还在犹豫，师傅当年将红衣带回西莽之山，天帝必是知情，可是他还不知道天帝要对红衣做什么，他不知道该不该将红衣交给天庭。
　　“师兄，我觉察到师傅的身上被人下了印。”红衣知晓师兄的心思，那天她故意下山也是不想面对这般尴尬的境地。
　　但，此事重大，她不得不来。
　　“清棱并未与我提及此事，莫不是红衣你弄错了吧？”掌门的眉头微蹙。
　　红衣有些着急，她上前一把抓住掌门的袖子，道：“师兄，这事事关西莽，我不会有所隐瞒。”
　　“我知道师兄你现在不信我，我也理解。我生父虽为魔神，但我已入仙，无意入魔。你大可放心，若是我想叛变，凭我一招千星坠，这偌大的西莽不毁也是半残。况且，师傅待我好至如此，我就算害了苍生也独独不会伤他半毫！”
　　掌门微微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沉吟半晌，道：“是何种印？”
　　“抑制灵力之印。平日里灵力并无异样，但只需一探，便可感到一股斥力自起体内生出。”
　　“抑制灵力之印？！”掌门脸色有些缓和，“恐是抑灵锁。”
　　“抑灵锁？”
　　“此乃魔界之物，往其中注入灵力即可置到修道之人的体内，抑制其灵力。不过，它怎会出现在西莽。”
　　红衣有些出神，眼角突突地在跳，她预感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师兄，此物可有法子取出。这般抑制灵力的邪物，置于师傅体内，阻碍其修行，我昨日问他，如今修行已久，他只修了吞吐之法。这般速度，只怕王栩是修不成仙体的，介时，师傅回来的时间又该推迟了。”
　　掌门思虑了会儿，缓缓地说：“法子是有，只需取你那澄莘湖中一瓢水，让其饮下，再配上那鸠舌花做引即可。但怎会如此，王栩修行这般缓慢，清棱也是大意，这般事情，怎的不与我讲。”
　　红衣听着掌门有意护着清棱的话，有些犹豫，却也说出了她的猜测：“师兄，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是要说的。师兄说那抑灵锁是魔界之物，但它出现在了西莽之山。再想应试那日，饕餮的突兀出现和离奇离开。再后来，我同墨矽、王栩一同前去雪华宫，半路截杀出了一团污浊之气。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连在一起，师兄你不觉着太蹊跷了吗？”
　　掌门抬手示意红衣，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沉静了半晌，开口：“你是说，西莽有内鬼？”
　　红衣不说话，掌门心里了然，“红衣你觉得内鬼是谁？”
　　“师兄心里不是明了的吗？”
　　放下茶盏，掌门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他对红衣说，“去雪华宫。”
　　但两人还没踏出西华山，一弟子就匆匆跑来，神色有些慌张。
　　“掌门，红衣师叔。不…不好了。雪华宫遭突袭，清棱师叔和其弟子无一生还。”
　　两人均是瞪大眼睛望向彼此。
　　事情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红衣和掌门匆匆忙忙地赶去雪华宫时，雪华宫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诺大的雪华宫瞬间变为一片荒芜之地。
　　人群让出了条路，雪华宫门口站着清水、清越、清虚三位道长。
　　“清棱的尸首可曾找到？”掌门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抖，谁成料想到被誉为圣地的西莽之山在不声不响中被屠了一宫。抑灵锁的线索又断了…
　　清水不语，只往前走去，红衣忙跟上。就在那日谈话的书房，清棱的尸首高悬在那厅中。红衣胃里有翻江倒海的冲动。这是一具怎样的尸首，衣服残破不堪，心房被一柄利剑刺穿，来人定是想毁尸灭迹，也许是因为时间不够，除了身上一些部位，其余都已经高度腐烂。要不是她手中的那把代表身份的剑，恐怕连他们都无法辨认。
　　“是被人一击致命，不过之前有过激烈的打斗。”清虚与掌门缓缓道来。
　　红衣有些疑惑，房间除了这具尸体都是一尘不染的，绝对不是打斗，是有人故意的，而且按照这腐烂程度，清棱应当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再者，清棱同她一样都已成仙，掌门师兄说，仙，除非魂飞魄散，不然不得解脱，可现如今，红衣还能感受到清棱没有一点灵力。
　　这只能说明，清棱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被人吸尽修为而死。那会是谁呢？
　　能做到夺取人修为的，能做到掌握西莽动向的，能做到不声不响屠尽雪华宫上下的人，这三界只有不到五个。
　　是天帝？是魔神？还是另有其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红衣有些头大。捏了捏眉心，感受到对面投来的几道狐疑的目光，红衣有些委屈。
　　“不是红衣，案发时红衣与我在一块儿。”掌门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门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有些杂乱，有些焦急。
　　“师傅！”大老远听得一声惊呼。
　　红衣心里一咯噔，是王栩。红衣忙伸手遮住王栩的眼，这样血腥的场面，莫不要吓坏了他呀！其后不远处是墨矽。
　　“笨徒弟，别过来！”红衣的言语有些急，她深深地感受到怀里王栩的挣扎，她有些力不从心，只能这样，喝住墨矽。小孩子心性无邪，这般场面恐会误了他们修行。
　　墨矽呆呆的，站在那，看着红衣怀里的王栩，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叫着师傅，直至被掌门施法，让其睡去才安静了下来。
　　其实谁也不知道，王栩看到了清棱那张恐怖的脸；谁也不知道，红衣那双微凉的手覆住他的双眼时，他内心是有多大的安慰。
　　但正如西莽自此再无雪华宫一样，心里最初的一点悸动与安慰也被掩于了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