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华弦

13、神魔之战

　　那晚，好像又是师傅背我回的澄莘殿。说起来也很丢人，居然在看杂技的时候睡着了，而且在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这一年，我已经十九岁了，还有一年，师傅就要消失了，可是十九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啊，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来，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师傅，我们有个家叫做澄莘殿。
　　十九岁是最平静的一年，在二十岁这个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风平浪静。一年对于凡人而言很漫长，对于神仙而言很短暂，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在二十岁秋日的某一天，天上风云骤变，天雷滚滚而来，我在园中练剑，本以为没什么，却不想一道天雷直直向我劈来，我痛极，惊呼了一声。师傅闻声而来，脸上是说不出的担忧，他说，只要历了这天劫，我就可以成神了。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痛，真的好痛，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由表及里地渗透着，仿佛要融入我的骨血之中，终于在第十五道天雷劈下时我晕了过去。
　　醒来是第二天，师傅对我说：“红衣，你已经受完天劫，现在，你是神仙了。”
　　我问：“师傅，一共有几道天雷？”
　　“一共四八三十二道天雷。”
　　我只暗暗高兴于自己的成就，不曾注意到师傅那苍白的面孔。时至今日再次回想，真真是该观察到的，如果观察到就会知道师傅施法减弱了余下的十六道天雷的威力，如果知道他帮忙了我打死也不会让他去镇压魔界，如果不让他镇压魔界他就不会消失。
　　如果这些如果都成真，那么这澄莘殿里还会有一个叫颜漠的人，而不是现在在雪华宫被唤做王栩的孩子。
　　可是，没有如果。
　　明明成了神仙，学会了拯救世人，学会了长生不老，却始终学不会时光倒流。原来神仙可以掌管很多东西，却掌管不了时光，拥有不了反悔的机会。
　　一时之间，我名声大噪，二十岁即成仙也是挺不容易的。来拜访的神仙又多了起来，我又陷入了端茶倒水这样的死循环中。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二十岁的冬天特别冷，雪也早早地开始下了，这时，魔界又动荡了。我当时只在心里咒骂：魔界怎的那么混乱，隔个几年就动荡，神仙不用过节的吗？
　　这年我随着师傅，师兄，师姐出征魔界，一战成名。一招千星坠使我的摧星沾满了血，魔界顿时生灵涂炭。
　　晚上睡觉时感觉眼前有一道人影闪过，我忙睁眼，见是大叔，没有相遇的开心，相反的，成神后的我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魔，是我的敌人。但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我床前做什么？
　　我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却听他先我一步开口，语速飞快：“你成仙了？”我点点头。他突的红了眼，“该死，你不该成仙的，谁让你成仙的？”我一时警戒了起来，“大叔，现在神魔正在交战，你为魔，我为神，你半夜站我床前做什么？”他不怒反笑，“哈哈…对啊，你为神，我为魔，可是，你又知道什么，你可知，你是…”
　　“够了！”师傅的声音一把打断了大叔的话，局面愈发地僵持了。大叔见师傅来，原本就黑的脸更黑了，但却只哼了一声就走了，师傅吩咐我小心点也回了房，闭了眼，我预感明天有一场恶战。
　　的确是一场恶战，魔界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兵。那场仗打了整整半月，所有人均是心身俱疲。那日是我二十岁的最后一日，所有人都等着给对方以最后一击。
　　那日，魔界的天空异常得红，红得诡异，红得妖艳，就如血洗过一般。我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师傅的百合香再次出现了，我原本慌乱的心忽的平静了。
　　师傅在我耳边对我说：“红衣，这仗打完，你回去煮面给我吃，可好？”“恩。”
　　“那…我要吃五碗。”“恩。”
　　一阵沉默过后，我睁开眼，望进师傅的眼中，师傅的眼中翻滚着许多我不知道的情绪。我对他说：“一定要赢啊！”他说：“肯定会赢的，我们要一起迎接明天的日出。”握紧手中的摧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一起迎接明天的日出，一定！
　　最后一战终于开打了，脚下的血越来越多，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眼皮真的好重，已经有半月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自从那日大叔站在我床前开始，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不想这样一个稍不留神，竟是让魔物重伤了，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被那魔力反噬，身上的伤口却在逐渐愈合。
　　听到师傅在唤我，我忙杀出了一条到师傅身边的血路，师傅示意我掩护他去一块大石头那边，我照做。不少魔兵注意到了我们的动作，向这边移动，成了一个包围圈，看着师傅正在施法结印，我会意，不停地使出千星坠，体力有些不支，汗不停地流下，滴落，与地上的血混合。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身边的尸体堆积得越来越多，我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师傅的施法却不停止，意外地，我将摧星甩了出去，我忙结印防御，眼见结界即将破裂，却听得身边的魔兵发出一声声惨叫，我意识到师傅已经成功地将魔界封印了，内心开心极了。
　　转身拾起摧星，抬眼，师傅为什么在吐血！
　　我忙跑去，师傅下巴抵在我的肩上，附在我的耳边，他说：“红衣，师傅走了，等师傅三百年。”
　　我害怕极了，搂紧了师傅，却不想，他离了我的怀抱，师傅…哭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笑着走了。
　　师傅给我下了定身咒，我目送着他离开，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
　　一个人看着黑夜逐渐变成了白天。新年的第一天，师傅，明明约定好一起看日出的，你怎么走了？师傅，明明说好回去给你煮面的，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脑海中还是师傅的面容，脸下的枕头湿湿的，又哭了吗？
　　睁开眼，是墨矽的笑脸，他担忧地说：“红衣，你怎么哭了？”
　　是啊，我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