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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见摧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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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酒喝了太多,走路还有点晕晕的,师傅怕我摔了,背着我唤了云就走。师傅的背很宽大,让人很安心。
忽然想到,每年来澄莘殿拜访的女神仙有许多,经常听她们在那里扎堆地议论师傅,话题无非是关乎师傅的样貌,师傅的地位以及师傅的喜好。每个人都在比较看谁说的更多更具体,仿佛那样师傅就会与她们生出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似的。
可是,她们说的那些,除了样貌地位其他的我都不认为是对的。我低低地在师傅背上笑出了声,他感到有些奇怪问我为什么笑。可能是酒精的缘故,我的胆子比平时更大,我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说,师傅,每年来澄莘殿的女神仙说你长得很俊,整张脸完美无瑕,可是,她们不知道,师傅你的眼皮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如果不是在你特别开心的时候离你近些完全就看不见。
她们说你是西莽之山的掌门,是九重天上的战神,可是她们不知道,你是红衣的师傅,是红衣的家人,是红衣最喜欢的人。
她们说师傅喜欢看古籍,可是她们不知道,师傅你一点也不喜欢看古籍,你的书房里的古籍上都是灰尘,每回在你处理西莽之山的事务时,我都要打扫许久。
她们说师傅你喜欢研究兵法,可是她们不知道,师傅你最讨厌的就是兵法,你不喜欢被阵式所束缚,你喜欢随机应变。
她们说师傅你喜欢喝茶,可是她们不知道,师傅往殿后的树下埋了许多好酒,你平时也只喝白水,有茶叶的茶,你从来不碰。
她们说师傅你吃惯了山珍海味,不喜欢吃那些粗茶淡饭,可是她们不知道,师傅你最喜欢吃番茄炒蛋和面。
她们说师傅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顶天立地,可是她们不知道,师傅你其实和我一样很孩子气,只是习惯在外人面前逞强,你有时会偷偷溜出去,买两串糖葫芦,一串给我,一串给自己。
…
师傅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玩笑着说,原来我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再一次,看到了他眼皮上的那颗小痣。
有师傅的感觉真好。
回到西莽之山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住了,但醒来回到的地方是澄莘殿,走了两年,房间依旧干净,整洁,与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梳妆台上放着一柄十分漂亮的剑,通体呈白色,剑身有两条凹槽,握柄处镶有两颗蓝宝石,长长的剑穗垂下,这就是我的摧星,师傅送我的摧星。
初次见到摧星是真的很兴奋,记得衣服一穿上就拿起它直直冲到了院里,胡乱笔画了起来,摧星极锋利,折了许多树枝,一转身就见到了师傅,一急,手一滑,摧星就飞了出去,直朝师傅的脸。我捂脸,第一次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完蛋了。
师傅拉下我的手,把摧星递给我,眉眼一竖,“红衣,下次别这样了,伤到自己怎么办?!”
满天树叶纷飞,我一笑,“师傅,树叶掉你头上了。”
“那你帮我拿掉。”
“噢。”凑近,师傅的身上还是那股百合香,真好。
“对了,师傅,这剑好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摧星。”
“为什么叫摧星啊?”
“红衣,今天师傅就教你一招千星坠,这就是这柄剑的名字由来。”
千星坠,我的杀招,师傅的万渊引讲究的是速度,而我的千星坠讲究的是杀伤性。在防御和攻击之间,我更倾向于后者。在我看来防御只是一味自保,而攻击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两败俱伤就是失败。
日子好像又回归了平静,在我十八岁那年,师傅往澄莘殿的四角挂上了几个宫铃,风吹过,却听不见铃响,师傅说,那宫铃是用来感应周围有没有妖物的,除非周围有妖物,不然宫铃是不会响的。我有些失望,铃既然不响那不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吗?
但第二天,师傅就送了我两枚铃,一枚我将它挂于窗前,白日里打开房间的窗户,总能听到风吹过带动铃发出的响声。另一枚我将它系在摧星上,这样一来,整个澄莘殿就都充斥着铃铛声了。师傅起先说铃铛声弄得他分心了,不能好好地办公,但在我解下铃铛后,他又嫌澄莘殿太死气沉沉了。于是,那两枚铃铛就又被我挂了回去。
原以为十八岁又会这般平淡地过去,可是,就在那个冬天,师傅就被招上了九重天,只因魔界蠢蠢欲动。
那年的新年,过了第一个在澄莘殿自己过的新年,冷风吹过,诺大的澄莘殿,只余铃铛的声音在不断地回响,心里空荡荡的。
按照惯例,下了两碗面,摆了两副筷子,但一个人流着泪吃完了面。
心里还默默期盼着对面会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但是,没有,呆呆地看着一碗面快冷了,再去厨房加热,冷了,再加热,冷了,再加热。我流着泪,对自己说,红衣,别傻了,师傅正在镇压魔界,哪有闲工夫来陪你吃一碗面,即使是他最喜欢的番茄面也一样。
我爬上桌子,扯下了那枚挂在窗前的铃铛,却始终狠不下心来去扯下摧星上的那枚,关了窗户,我将自己缩进被窝,放肆地流泪,第三次流泪,却也是认识师傅以来最后一次流泪。原来,习惯这么可怕。
拂晓时,被冷风冻醒。不情愿地睁眼,窗前的铃铛又被挂了回去,随风发出清脆的响声。桌上的那碗面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碗下压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
红衣,我上元节回来,记得煮面,要热的。
颜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