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华弦

10、初见魔神

　　第二日，师傅带我逛遍了集市，买了很多我曾经想买却买不起的东西，例如，东街的糖葫芦，西巷的桂花糕，还有许多许多。第一次感到了所谓实质上的安定。就那样，从白天逛到了晚上。
　　不知缘由的，我哭了，师傅忙问道，怎么了。我扑到他怀里，问他，师傅会不会离开我，就像我的爹娘，寺里的方丈和病死的阿奇一样？他蹲着身子，慢慢用手抚着我的背，说，不会的，师傅永远都不会离开红衣的，有师傅在，红衣永远都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去了，师傅应该早点来接红衣，不让红衣受那么多苦的。
　　那晚，华灯初上，街上的夜市正繁华，抱着师傅的我就这样淹没在了这来往的人群中，只有指尖那抹温暖提醒着我，这不是我的黄粱一梦。
　　第三日，师傅带我回了西莽之山，认识了四个师兄和一个师姐，奇怪的是，师兄和师姐长得却比师傅都还要老许多，我住进了师傅的澄莘殿，开始学习法术。师傅待我极好，好得让我忘记了以往所受的任何苦难，那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岁月。
　　学艺第三年，就是我十一岁那年，师傅带我上了九重天，我见到了许许多多的神仙，但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为着一种我不知晓的理由。
　　无意中听见有人议论我为妖物，我怒极，跳出来，凭着本能狠狠揍了他们一顿，可是，我资质再高却学艺不精，只被他们打了个遍。认识师傅的我，哭了第二次。躲在一堆仙草之间，我哭的第二次，也是不知缘由地哭了。
　　师傅找到我的时候，我一身衣服破烂，我当时那样子应该是极惨的，因为师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他将我抱在怀里，那股百合香清新浓郁。
　　我以为他是生我的气，忙想认错，可师傅却说，红衣，别哭，师傅来晚了，让红衣受委屈了，师傅要对红衣说对不起。
　　第一次被当作宝贝一样珍惜。我趴在师傅的怀里哭着说，师傅，我想回家。他的手一颤，他的唇吻上我的发丝，他说，好，我们回家。
　　从九重天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听说师傅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几个小仙罚去地府看管厉鬼去了。那时，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为我。自此直到师傅离开，我都没有再去过九重天。
　　师傅的宠爱养成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人人都忌惮我，只怕惹我不高兴了受师傅的责罚。因而，我没有玩伴，只有几位师兄师姐对我好。
　　有一段时间，清陵师姐在对我说了一系列奇怪的话后就突然不理我了。那是我最迷惘的一段时间，我甚至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问。
　　我问师傅为什么要收我当徒弟。师傅说，因为红衣的性子很好，很直爽，很让人喜欢。我问，那师傅喜欢我吗？师傅的脸微红，说，师傅可喜欢红衣了。我只在师傅怀里感受阳光，呵呵地傻笑着，忽的找到了存在的理由。
　　我十四岁那年，龙王喜得一龙孙，在那小龙周岁宴时，我再一次随着师傅离开了西莽之山。龙宫很美，龙宫的酒很好喝，龙宫里的虾兵蟹将看着很好吃，这应该是龙宫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回了西莽之山后，就有许许多多的神仙来澄莘殿拜访，总会带来好几个箱子的奇珍异宝，但走时，总又会带回去。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在端茶倒水，那些神仙来拜访时看我的眼神总让我感到，唔，怎么说呢，感到很慈爱。
　　十四岁按理说该是渐渐懂得情爱的年纪，但，很抱歉，直至现在我都还未懂得这种虚无的东西。
　　师兄说，情爱不过是七情六欲，贪恨嗔痴的集合体罢了。师姐说，情爱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简单道理罢了。师侄说，情爱不过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厮守一生罢了。师傅说，情爱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就这么简单。看吧，情爱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东西，难怪我不懂。
　　十五岁那年，我离开了西莽之山，因魔界动荡，人界混乱，我再次混入了人世间，不再是一个弱者，而是作为一个英雄，去拯救世人。
　　这人间已经改头换面了。当年的小霸王前几年因为打死了人被关进了牢里，当年卖馒头的大叔已经不做馒头了，现在卖馒头的是他的儿子，而他现在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当年打过我的小乞丐已经变成了大乞丐，偷抢掠夺，无恶不作，只为讨一口饱饭。
　　心里有点塞塞的，若是早点遇到师傅，就不会认识阿奇，若是没有那场瘟疫，可能我和阿奇就可以继续在那个破庙里生活，也变成无恶不作的大乞丐。可是，没有那么多的若是，那是我第一次悟出了生死。
　　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俊美大叔，我们成了忘年之交，一次醉酒后，我向他吐出了这么多年来心里的所有苦楚，我承认，那一刻，我大概把他当作了我的师傅，抑或是其他人。店小二来添酒时，说了一句，你们兄妹关系真好啊，肯定许久不见了吧？一次谈心能谈这么久！
　　我并不把这句话当作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毕竟，长得像能说明什么吗？谁知大叔却起了玩心，问道，你何出此言？小二说，瞧你们眉眼之间简直如刻出来的一样，一模一样。
　　后来，我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师傅给我的玉佩就掉了，可惜，我没有发现。小二拾起来，交给了大叔，大叔看了似是有些不平静，问了我一些私人的问题，我借着酒劲均答了。
　　最后，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学艺？我在一旁大笑，差点背过气去，说，我有师傅了，人家可厉害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嗝，他可是西莽之山的颜漠上神，九重天上的战神！
　　大叔的脸色怪怪的，见我醉了，便不再说什么就走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感觉好像有人在叫我，我的脸被拍了拍，红衣，醒醒！好像是师傅的声音。我揉揉惺忪的眼，睁开，果真是师傅。
　　他说，你玉佩呢？我说，许是掉了吧。他说，这两年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我说，没有啊，奇怪的妖怪倒是遇到不少。师傅你来干吗？他说，我来接红衣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