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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 温家异事(二) ...

  •   2.
      第二日清早,申屠律起床后在房中打了会儿坐,洗漱完毕后背着剑刚走出院子,他忽然看到左手边的一棵大树下有一团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他没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而是正大光明地发出了走路的声音,似乎并不担心前方那团东西很有可能是邪祟或是妖孽。温家请他们来就是因为这座宅子里出现了奇怪的事情,但申屠律天性单纯,向来只认为那些邪祟妖魔只敢在天黑之后出来作祟。

      走近后他才看清楚,那团蠕动的影子是一个人——是一个正撅着屁股在树下挖坑的人。

      “你在做什么?”申屠律好奇的问。

      正在埋头挖坑的人听到声音从坑里转过了头,有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滚落下来,他笑得温柔中带着些顽劣,偏圆的眼睛此时因为阳光的照射微微眯了起来,眼里闪烁着的光点像是星辰一样。

      申屠律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未见过脸上带着这种神情的人。在他转身的刹那,眼神还未及到他身上之时,这人的脸上就一直挂着这样的神情。

      申屠律的心里不由得对这人生出了些许好感,打从心底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坏人。

      “我在挖蚯蚓。”少年举了举手里的小铲子咧嘴对他笑道。

      申屠律面上红扑扑,大概是太阳晒的缘故,“挖到了么?”

      那少年笑着摇摇头,随即又转回身在坑里戳了几下,“没有了,大概是跑了吧。”

      申屠律蹲在坑外看着他,“我记得你,你是温公子的朋友。”

      “我也记得你,你叫申屠律,他们都叫你阿律。”樊川扔下铲子,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樊公子记性真好。”申屠律微微一笑。

      “叫我樊川就好,阿律。”

      申屠律的脸上有些温热,明明这个少年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但他露出的笑容却意外给他一种不属于他那份年龄的感觉。申屠律不是很懂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好亲切,在他身边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阿律,这个给你。”樊川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掌心递到了申屠律的面前。

      申屠律双手接过那片黑乎乎的东西,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龙鳞。”

      “诶?”申屠律一愣,不敢置信地仰头看向站起身的樊川。

      申屠律平时在清铭宗接受的教育中听说过不少妖魔神兽的故事,也听其他出山历练过的师兄们讲述过遇到妖兽时候发生的故事,他爱听这些故事,却从未见过。

      妖兽都从未见过,更何况是龙。在传说中那可是神兽,如果这是真的龙鳞申屠律万万不敢收。若是寻常人听到有人给自己一片龙鳞必然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天性单纯的申屠律却傻傻地相信了。

      看到申屠律露出不解且惊讶的表情,樊川温和地一笑,似乎看出了他心里所想,耐心地说:“不是每条龙都是好龙。既然人也分坏人和好人,神兽与妖兽自然也有好与坏之分。恶龙的龙鳞不值钱,却是可以辟邪,你收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申屠律连忙摇头,想把龙鳞还回去:“那怎么行,我都没有东西给你。”礼尚往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何况这一次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不管是不是真的龙鳞,他都不好意思收下樊川的礼物。

      “哎,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你的那份礼物下次有空再补给我吧。”

      再推脱下去就显得矫情了,申屠律想交樊川这个朋友,便欣然收下了,“谢谢。”说完他又觉得这样说话会不会显得生疏,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樊川,晚上我师兄布阵你要不要来看?”

      樊川眯着眼睛笑道:“好呀,那我晚上来找你。”

      “嗯!”申屠律高兴地应道,“那我先走啦,师兄和易阳还在等我。”

      樊川也高兴地向他挥了挥手,“去吧,晚上见。”

      申屠律摆摆手,走远后小心翼翼地把那片龙鳞珍宝似的揣进了怀里。他的小脸红扑扑的,他开心地想终于在清铭宗以外的地方也有了朋友。

      樊川望着申屠律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转过身跳到了树的背后,一把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贺兰琛扑了过去。

      贺兰琛轻轻往边上垮了一步,樊川就扑了个空,贺兰琛嫌弃地看着他:“身上那么脏别靠近我。”

      樊川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那样,“干嘛,吃醋了?”

      贺兰琛嘴角一抽,不冷不热道:“你分得清醋和酱油么?”他看了看那边樊川挖了半天的大坑,“一大早就来人家门口挖蚯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樊川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我就把洞府送给你。”

      “你真是来挖蚯蚓的?”贺兰琛虽是这么问了,这个答案听上去怎么都不靠谱,但他又想起来这个人可是烦死人啊,他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差不多吧。”他模棱两可的回到,转身顺着贺兰琛的目光异同望进了坑里,琥珀色的瞳仁里流转着水波一样的光辉,“老蚯蚓不见了,恐怕事情有点棘手。”

      贺兰琛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老蚯蚓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听他这么说的意思恐怕和温家二公子的事有关了。这几天他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一星半点关于这件事情的消息,今天是头一遭。

      “怕什么,不是有清铭宗的人在么。”

      “我担心的就是他们,你不知道那条老蚯蚓可烦人了。”樊川摸摸下巴,似乎真的很烦恼地说道。

      贺兰琛觉得奇怪,“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关心清铭宗的人……”

      “贺兰啊,我也发现了你好像特别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呀。”樊川笑弯了眼睛眼波如水地看着他,“难不成你看上我了?”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喜欢的是女人!女人!!”贺兰琛气得直跺脚,碰巧一个端着托盘的婢女从一旁经过,听到贺兰琛的话猛地朝他多看了几眼,然后飞快地走开了。

      贺兰琛气得暴跳如雷。

      贺兰琛对樊川确实不是那种感觉,他心里其实也知道樊川只是喜欢拿他开玩笑,而自己每次都被他捉弄得火冒三丈。贺兰琛感兴趣的不是樊川的感情问题,他认识樊川二十多年,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一个相识二十多年的挚友恐怕对他的家庭生活感情经历种种都了如指掌,唯独对于樊川,贺兰琛知道的少之又少,除了知道他是一个好色的老僵尸和喜欢守着自己的肉身过日子之外,其余的都是空白。

      “你的观察力不错,我对清铭宗的人确实有种亲切感。”樊川屈起食指点了点唇,若有所思地说:“算起来他们应该要叫我师叔祖,只不过好多年没有回去了,估计这些小辈也不认识我。”

      贺兰琛一阵,随即蹲下身子捂着头,喃喃自语:“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想知道了。”太可怕了,这个老僵尸到底活了多久。

      下午时候温远衫提早忙完了店铺的事情回到家,一进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一个人影蹲在自己屋前的花丛前。

      “樊兄,你在看什么?”温远衫很快认出了是樊川,他走到他身后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花丛中的一朵淡黄色的月季看。

      樊川没有回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澄净的眼神宛如一个孩子。见他这幅样子,温远衫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他一般。

      “这花开得真特别。”樊川伸出手指戳了戳娇嫩的花瓣,转头对着温远衫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我能摘一朵么?”

      温远衫温和地一笑,点头道:“喜欢哪朵随便摘吧。”

      “温兄院子里的花都很特别啊,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都要开得娇艳。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小窍门?”樊川伸手折下了面前那朵淡黄色的月季。

      温远衫道:“家里的植物都有专门的下人照顾,应该没有什么区别。樊兄若是感兴趣我便去把那人喊来。”

      樊川笑着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有这一朵就够了,多谢温兄啦。”

      樊川走在温宅中一边注视着手中的月季,一边把花凑近了用鼻子嗅了嗅。要是被贺兰琛见到他这幅样子,一定会嘲笑他明明没有嗅觉却不知道在闻些什么。樊川看花看得很认真,准确无误地避开路上的几颗石子后,樊川终于抬起头,对着从花园左边的小路上走来的那人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那人对他点点头,并无其他表示,就从樊川面前晃了过去。

      刚才从樊川面前经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临渊。走远后确认自己所站的这个地方不会被樊川看到,他这才徐徐停了下来。他转身朝着樊川的方向望了一眼,表情若有所思。

      他的脸色看着很平静不起波澜,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眉头有微微蹙起,嘴角绷得有些紧。

      “临渊师兄。”

      临渊闻声敛起那一点点异样,转头看向另一边,发现是易阳。

      “何事?”

      “是关于温二公子的情况。”

      临渊颔首,朝他走了过去。

      了解完易阳那里的情况后,临渊回了自己的住处。

      进门后临渊先是闻到了空气里一阵馥郁的芬芳,紧接着在桌上看到了一朵淡黄色的月季花。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光一半落在了桌上,恰好把花分为了半明半晦的两半。隐在昏暗中的半朵花没有因为光线的原因失去光彩,在昏暗中隐隐散发着幽暗的光芒,显得异常妖冶。

      他的目光在月季花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微微转了个角度朝着窗外的方向抬头望去。窗外的树上空无一人,只有淡粉色的花瓣随着风的轻舞在空中打着旋,偶尔有几片失散的花瓣从窗户落进了屋内。

      夜幕很快笼罩下来,弯月像是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悬在头顶,让人隐隐有种毛骨悚然的清冷。

      樊川双脚悬空坐在树上,贺兰琛则和申屠律并肩站在树下。

      自从温家出了这档子事,温家的下人便都不敢轻易靠近温家二少爷温明珏的院子。温家老爷和夫人几年前就不住在这里了,前几日来过之后就离开了,温家的生意基本也都交给了温远衫去负责。所以整个温宅里的人其实并不多,此时温明珏的院子里就只有清铭宗的三人以及樊川和贺兰琛。

      易阳从温明珏房里出来的时候顺带关上了门,漆黑的屋里只有临渊和温明珏的肉身。

      临渊布下的这个阵法与一般的阵法不同,并不需要多人来完成。只需要将自己的灵力分别分布到几个位置,然后以自身为媒介催动阵法的启动。而临渊所布的这个阵叫做五行锁妖阵。

      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锁定妖物和邪祟的行动范围。温宅的其他地方他们也都动过了手脚,只要阵法一催动,夺了温明珏魂魄的邪祟就一定会被逼入这个阵法之中。

      樊川兴致勃勃地晃着双脚望着四周空气中隐隐流动的幽蓝色像棉絮一般的光芒——美丽而优雅。他微微一笑,视线朝着紧闭的门窗望去,似乎真能看得见里面的一举一动一样。

      周围的风声在所有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微微作响,几缕黑色的棉絮一般的雾团渐渐从温宅四周聚拢起来,朝着温明珏的院子里靠近。

      黑色的雾团渐渐吞噬着幽蓝色的灵光,所到之处漆黑一片。

      樊川倏地把视线从温明珏的门窗上收回来,眼神飞快一转,与此同时手伸进怀中双指夹出了一张薄薄的人形纸片。

      “贺兰,让开!”

      纸人化作一道蓝光朝着贺兰琛所站的位置迅速飞去。

      贺兰琛往边上跑的时候不忘拉上了与他站在一起的申屠律,纸人化作的蓝色光刃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斜插进了贺兰琛原本站着的地方,顿时激起了一片尘土和碎石。

      申屠律立马伸手接住了从身后背着的剑鞘里飞出的银白色长剑——碎光剑,做出了防御的姿态。易阳也握住了他的柔善剑。

      黑雾不急不慢地继续在他们周围漂浮着,樊川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从树上下来。

      贺兰琛跟了樊川这么久也算见过不少场面,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被吓得惊慌失措。樊川告诉过他,越是害怕的时候越是要冷静。

      这时候,温明珏的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众人的视线齐齐朝着屋内望去,屋内突然亮如白昼。

      静谧的夜里从屋内传来男子的闷哼声:“唔——”像是受了伤。

      “师兄!”申屠律大喊了一声,手持着剑正欲冲进去。

      这时候樊川从树上跃了下来,先申屠律一步破门而入,手上的动作毫不怠慢,又一道纸人飞出,挡在了临渊的面前,白光蓝光炸裂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剧烈的冲击和光线让门外的几人不得不掩面后退了几步。

      隐约间樊川似乎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笑声。

      “阿律!”

      “这是什么东西!烦死人!”

      残留的光芒还未消散,屋外就传来易阳和贺兰琛的喊声。

      樊川来不及查看临渊的情况连忙脚尖轻旋扭转了方向朝外面奔了出去,已然来不及。当他刚跨出门口的刹那之间看到那团黑雾中像是有数百只黑雾组成的手把申屠律拉扯了进去只剩下了一只手,贺兰琛情急之下紧抓着他的手想把他拉回来却没有料到对方的力气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于是贺兰琛也一头栽进了黑雾中。

      黑雾散去,临渊捂着受伤的肩膀走出来,看到的只有樊川和易阳。

      “师兄!阿律他们被那团古怪的黑雾抓走了!”平日里温和文静的易阳此时也忍不住着急起来,那两人是在他面前眼睁睁地被抓走,他与他们站的地方虽然隔得不远,但事情发生得太快当他伸出手时他们已经被那团黑雾所吞噬。

      临渊的脸色极其不好看。

      “声东击西。”

      临渊和易阳的视线一起落到了樊川的身上。

      樊川转身看向临渊,平静的神色中透露着一股淡淡的自信,“有人破坏了你的阵法,才让那些黑雾趁虚而入。”

      临渊神色难看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易阳,你怎么样?”临渊看向易阳。

      “我没事,师兄我看看你的伤。”

      临渊摇头,放下了那只捂着右肩的手,“我没事。”临渊微微蹙着眉,仔细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转过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屋内的樊川。

      樊川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地上的一小堆灰烬——那是他的纸人留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序章 温家异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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