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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序章 温家异事(十) ...

  •   10.
      关于樊云归这个名字,贺兰琛记得的不太多,只记得那是一个长得跟个雪娃娃一样的小屁孩,整天跟在樊川身边跟前跟后,而樊川又是个不太会带孩子的人,樊云归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

      在樊云归小时候,樊川曾给他做过一次饭,他吃了第一口后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樊川不信自己第一次做的饭菜会有那么难吃,毕竟他是个天才。没有味觉嗅觉的他若无其事的吃了几口,樊云归被樊川用一种“那么好吃的饭菜你竟然觉得难吃”的眼神注视了许久之后,强忍着不适把一顿饭吃完了。

      当天夜里樊川就抱着樊云归下山去找大夫了。

      所以贺兰琛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樊川能够把樊云归送走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贺兰琛回到温宅,看见许多下人围在前方,他不明就里地走过去,拍了拍一个下人的肩膀,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转身,一张麻子脸猛的转过来险些吓了贺兰琛一跳。

      “贺兰公子。”麻子脸的下人认得贺兰琛,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对贺兰琛小声道:“府里有妖怪!”

      贺兰琛挑挑眉,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这种时候要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可就露馅了,一定要保持一副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才不会被看穿,这是他跟随樊川多年来在他身上学来的技能之一。

      贺兰琛拍拍麻子脸的肩,越过他,朝着包围圈里面走了进去。因为他看到了易阳。

      易阳端着水盆从房里走了出来,他也看见了贺兰琛。

      “贺兰公子。”易阳停下来向他打招呼,“你一个人回来的么?”

      贺兰琛点头,“樊川说有点事要去处理,让我先回来了。你师兄在找他么?”

      易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贺兰琛摸摸鼻子,嘿嘿一笑,正要开口头顶突然拢上来一大片阴影。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天突然黑了下来。

      在短暂的疑问之后,倾盆大雨陡然落到了头顶,浇得众人浑身湿透。

      围聚在一起的下人们纷纷赶着去躲雨,贺兰琛和易阳站在屋檐下,躲过了这一劫。

      “这雨下得真突然。”贺兰琛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的凹槽聚拢起来又落下来,在屋檐下形成了一道透明的水幕。他看着水幕心里想,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烦死人到底去了哪里。

      易阳和贺兰琛站的位置正好是房门口,许是听到了雨声,屋内的临渊闻声打开门走了出来。临渊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外面浩大的雨势,眉头渐渐凝重了起来。

      贺兰琛见到临渊,眼皮忍不住一跳。

      自从樊川告诉他,临渊就是樊云归,贺兰琛就再也无法直视他了。好歹当年他也当过他一段时间的奶爸,他光屁股的模样他都见过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呢……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贺兰琛古怪的视线,临渊朝他看了过来。贺兰琛险些吓得变了脸色。

      “他人呢?”

      “呃,他说有事要去处理,晚点回来。”

      临渊对他点了点头。

      贺兰琛心想,他应该是没认出来吧?否则过了这么久,两个人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不管他怎么想都不会觉得这两个人是普通人吧?

      贺兰琛赶紧扯开话题,“听说你们抓到了主谋?”

      “不算主谋,跑腿的杂碎而已。”临渊道。

      从他嘴里听到杂碎这两个字怎么觉得一股冷气直逼后脑勺呢?

      易阳解释道:“那妖怪附身在后院中人身上,已经被师兄逼出了体内,关进了锁妖囊中。”

      贺兰琛心里嘀咕,还不都是温明珏自己作的死。他仰起头朝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望了过去——这雨下得可真够猛的。

      另一边。

      樊川站在海边,满眼望去除了宛如近在咫尺的乌云就是广袤无边的大海,滔天巨浪一个接着一个在海上翻腾着,仿佛是谁诉说不尽的怒意,在海上撕扯着、翻滚着。

      看得仔细会发现,瓢泼的大雨落在他的周身却没有淋湿他的任何地方,仿佛他的身上有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将所有雨水都挡在了外面。

      他站得很直,在这片杳无人烟的土地宛如一棵孤傲的松柏。

      “喂,你闹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吞没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与浪声中,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能够听到。

      他叹了口气,眼皮微微下垂,“就算你水淹了这里所有的村庄和城镇,他也不会来。”

      汹涌的大海宛如化不开的墨汁,漆黑、无尽,仿佛张口就能把人吞没。同样浓稠乌黑的云层压在大海上方,像是要与大海连成一线,似乎隐约能看到有一道黑影在云层中翻腾着。

      “他死了。”

      尖锐的龙啸声破开厚重的云层直达樊川的耳膜,他闭上眼,嫌弃地掏了掏耳朵。

      “你不是想报仇么,反正一样都是要他死,他早就死了,不正随了你的心意么?”

      “你骗我!”

      愤怒的声音来自于云层之上还是大海之中,樊川分不清,也懒得去想。

      樊川兀自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他这样的反应很可笑,“你不是喜欢偷看别人记忆么?想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不会自己来看么?”

      樊川原本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果断的直接给他劈头盖脸的来了一棒——一道三层楼高度的巨浪就朝着他迎面拍了下来,直接把他拍得意识模糊了。

      意识模糊之前,樊川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斯文人和野蛮龙根本没法好好交流!

      樊川与温远衫相识于半年前,阴差阳错下知道他懂一些驱鬼捉妖的法术,半个月前樊川突然收到温远衫的来信,信上交代了他最近察觉到自家二弟有些奇怪,希望他能来府中小住些日子。

      应邀来到温宅的樊川一开始并未察觉得到眼前这个温远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樊川不清楚三十年前在东海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回来的时候才得知庞丘被白亦杀死,抽了龙筋埋于赤霞城内。他去找白亦,却被告知白亦也死了。

      樊川有点头疼,为什么自己每次回来得到的都是熟人的死讯,到底是他命不好还是他遇到的人命不好?

      回到温宅,樊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推开了贺兰琛的房门。

      “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贺兰琛被他一副落水鬼的模样惊到了,刚走过去却被他甩了一身的水,“别甩!弄我一身水,走走走,回你自己房里去!”

      “吃饱了撑的,跑去海里游了个泳。”

      “……”贺兰琛假装没听到,“要洗澡么,我去叫人帮你烧热水?哦对了,你那宝贝云归好像有事找你。”刚说完,樊川就又甩了他一身水,气得贺兰琛骂了一声幼稚鬼。

      樊川虽然不太会照顾孩子,但对当年那个孩子却是宠的没话说,好在那孩子也很乖,没让樊川操多少心。

      樊川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只棕褐色的布囊,置于桌上,又伸手从布囊中掏出了一套月白色的衣服,“他找我的原因我大概也知道,大概就是关于温明珏背后的那只黑手。”

      贺兰琛坐在桌旁单手撑着下巴,问道:“只要让温明珏开口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樊川解开腰带,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顿了顿,道:“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弄成那副样子了。”

      “这么说来他也是个受害者?可我总觉得那厮不像是什么好人,自己成为了自己的大哥还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肯定有鬼。”

      “啊。”樊川已经还在继续脱着湿哒哒黏糊糊的衣服,“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后来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上了,却发现这样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所以樊川说过,温明珏没有杀温远衫,温远衫却是因他而死。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极其容易被潜伏在黑暗中的邪恶利用,对方是看见了藏在他人性中的“嫉妒”,杀害温远衫,强迫温明珏与他们合作。

      只是樊川有一点不明白,庞丘再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件事和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思索片刻,樊川已经换好了衣服,解散了发带正拿着毛巾擦头发。

      “他一心想做出一番成就但总是被温远衫的光环压在下头,而如今无论他做出什么成就都只能以温远衫的身份,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和知道温明珏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也许不用多久,也许是几年后,当温明珏发现了这个事实,一切早就来不及了。

      给他药不是为了救他,是给他时间让他自食恶果。

      同样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但贺兰琛无法与温明珏感同身受,他甚至不明白温明珏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贺兰琛当然不会明白,他自小锦衣玉食享受的尽是家里长辈和兄姐的疼爱,自然不会明白温明珏十岁那年作为私生子被领回温家时受到的是温家人怎样的眼神。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贺兰琛看看他全身干净头发微湿的样子,忍不住问:“真的不用洗个热水澡么?”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就听见从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两人立马冲出了房门。

      砰——

      硝烟弥漫,房子塌了一半。

      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连忙朝着那里飞奔而去。

      当樊川他们赶到的时候见到有一道白光从废墟中飞射而出,朝着空中一点黑雾紧追而去。

      “那是……”贺兰琛眯起眼睛看了看,回过头刚想告诉樊川这可能与临渊先前抓到的那只妖怪有关,一转头却不见樊川的踪影。他摸了摸脑袋,回望临渊御剑飞走的方向,只见另一道蓝光紧随其后。

      临渊御剑奋力追赶着前面的那团黑雾,前面那团黑雾也不含糊,边跑边往后抛出具有杀伤力的暴击。临渊左右躲闪着,脚下踩着的濯日稳如平地。

      星星点点的蓝色光点从身后追赶而来,临渊分神睨了一眼,那道月白色的人影穿过光点群迅速超过了自己,奔着前方的黑雾猛地扑了过去。

      是的,是扑过去。

      樊川足尖一点踩着山河剑飞身一跃,整个人扑到了那团黑雾上,黑雾没有消散,反而因此剧烈颤动起来。没有飞剑在手,樊川抡起拳头直接砸了下去。临渊在身后远远望去看不真切他用了多少力气,但很快,那团黑雾猛地开始下坠,连带着樊川一起坠入了房屋林立的住宅区。

      好在他们下坠的地方是一片空房子,没有人会因此受伤。在砸穿了一片屋顶后,滚滚尘埃中一个人影缓缓起身,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山河剑。

      瓦砾废墟之中传来清晰的咳嗽声,樊川面色凝重地低头死死盯着身下之人,这么多年来他难得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怎么是你?”

      尘埃散去,倒在一片瓦砾中的男人轻笑出声,仰头看向樊川的眼中尽是嘲讽,“怎么不能是我?”

      “其他人呢?”

      “哼。”灰发的男人手指插在发间往后捋了去,眼光冷冷道:“你想问谁?大王还是二当家?——樊嗣仁,你有什么资格提这个问题?”

      剑光一闪,山河雪亮的剑锋指着灰发男人的喉咙,毫厘之间仿佛只要他微微一动就能立刻刺穿薄薄的一层肌肤。

      “呵。”

      “他们是否还活着?”樊川深吸一口气,盯着灰发男人的脸再一次沉声问道,他的面色沉重得几乎不像是他了。

      灰发男人忽然大笑起来,近似疯狂地讥讽道:“樊嗣仁,你装什么装!难道这么久你就没有听过二当家是怎么死的么?好,你可以假装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二当家用一人之命护住了整座山脉,与那位天上来的将军同归于尽了!”

      樊川自苏醒后并非没有听到过一点流言蜚语,他宁愿那是流言蜚语。

      “大王……”灰发的男人忽然顿住,几欲发狂的神情蓦地松懈下来,他垂下脸,长长的发遮住了他的脸,肩膀微微耸动,发出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大王救你性命、助你修炼,到头来却没你害得尸骨无存,樊嗣仁,你真是好得很!”

      樊川呼吸一滞,握着山河的右手微微颤抖,满脑子都是“尸骨无存”那几个字。他曾想过许多种可能,偏偏没有一种可能是尸骨无存。

      空中另一道白影眼看着就要落地,樊川的剑尖因为手腕颤抖的缘故微微有些偏了,灰发的男人看准时机,从指尖射出一根黑色的细针,噗的一声射进了樊川的左肩,随即化作一团黑雾迅速溜走了。

      樊川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捂着左肩,遥望着那团黑雾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握着山河剑的右手紧紧攥着剑柄。

      他一回头,看到了降落在他身后左手执着濯日的临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序章 温家异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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