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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番外:当时只道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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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水君,殿外又有十几个姑娘来等太子了…”听到下属报告,老水君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逆子,到处拈花惹草,有本事回来啊,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不,还要抽了他的筋…”
南海太子常洛,仙界第一风流种子,最喜与仙女厮混,听说还有断袖之癖,不过并未查实。虽然众仙女都知常洛风流,不少仙女也都在接触常洛时心怀戒备,可没有一个最终能避过他的攻势的,谁能躲过一个眼若桃花,口吐莲花,衣若榴花的俊俏男子呢?可常洛追求仙女时总用尽浑身解数,一但觉得腻味了就马上向仙女说明自己的种种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可那些堕入爱河的姑娘们如何可依?常洛就只得脚底抹油了。有一司歌的仙女在与常洛分手后还咬牙切齿地谱了首曲子: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事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富贵不知乐业,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子形状。
此曲一时在被常洛骗过的仙女们中间广为传唱。常洛一次听到此曲,也大笑着说:“好曲,好曲啊。不知是形容哪个不成器的少爷的?”
这日他刚摆脱桃花仙子的纠缠,正待回南海时他碰见了的他小侍卫,小侍卫拉着常洛的绛红广袖:“可算寻到太子您了,您可千万别回去,宫里又有十几个姑娘等着呢,还有水君也说要抽了您的筋呢!”常洛一听,就觉得全身发疼,上回自己回殿,一群之前温温柔柔地姑娘,把自己骂得耳朵直嗡,掐得自己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这就算了,进了殿还被父亲又一顿好打,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起来再去追求莲花仙子…今个儿又这样了,自己还是别回去了。常洛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行了,你回吧,我再去别处游游。”
常洛漫无目的地到处乱晃,不知不觉就到了邽山,他懒得再驾雾,于是到了山上准备到处看看。这座山并不太美,山上奇花异木也不多,都是些寻常花木,不过有条大河,常洛于是顺着河往上走。走了好一会儿,一直低头看河中鱼儿的常洛一抬头,就发先前面有一男子正立在水上,那男子白衣墨发,衣发随风飘逸,真是美极。常洛再定睛细看,那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如桃瓣,身如藕刻。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极威。常洛在见他的第一眼,心就像被什么打了一下,他流连花丛那么久,却从未有一人能让他真正心动,面前的他,却让他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常洛正呆时,执渊冷然道:“汝乃仙界之人,来此意欲何为?”常洛听得他问,收了刚才的痴想:“我只是随便逛逛罢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执渊冷冷道:“执渊。”常洛一惊,执渊,妖界之主,自己竟在此见到,他虽处在仙界,对执渊也颇多耳闻,当年妖王死后,妖界大乱,各族为争妖王之位互相倾轧,闹得不可开交,仙界和魔界都想趁此良机收服妖界,那时的妖界可谓内忧外患,正当妖界将亡时,一直在山野间修行、名不见经传的鹭妖执渊横空出世,凭强大的道行收服了些小妖族,又对一些大族陈说利害,最终受众族拥戴成为妖王,一当妖王,他马上调配兵力抗击仙魔二族,最终妖界得以保全。仙界也常常传说妖王乃绝色,常洛却一直不以为然,他一直自认自己的容姿才是绝色,现在见了执渊,方知传言不虚。
从此以后,南海太子开始了漫漫追妖路,执渊初时并不喜常洛,对常洛费尽心思的惊喜无动于衷,可慢慢地,他也爱上了那个有些自恋,曾经花心如今痴心的太子,他点头答应常洛的时候,正是梨花飘落的季节。
他们二人煮酒对饮,抚琴而歌,踏雪寻梅,挥毫泼墨,细品清茗,醉眠花间,吟诗撰文,对月夜谈……那些时光,成了常洛一生难忘的美好。常洛那时觉得,若能这样度过一生,他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只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自己与执渊的事,终究被父亲知晓,他从未见父亲那样气愤,也发现父亲知晓此事后老了许多,那日他跪在水君殿内又一次说着:“我不要太子的名头,我不怕外界的议论,孩儿不孝,我只愿和执渊一生一世一双人…”老水君又一次气得跌在了龙椅上,“你可知你若如此,你一生都会背着背叛仙界,龙阳怪癖的骂名?你可知不止你一个,我们整个龙族都会抬不起头来?你可知你乃钦定的水君,日后你不嗣位,整个南海又将如何?”常洛整个人都在颤抖,那些加诸自己身上铺天盖地的骂名自己可以承住,可其他人呢?池鱼之殃他们不该承受。他抬头望着父亲,还想再说情况不会那么糟…老水君老泪纵横,拔出随身佩剑,驾在他自己的脖子上,“你今日若还不回头,我不若自刎算了,省得我日后被活活气死!”常洛的膝盖再撑不住他,他倒在地上,眼睛里掉出泪水:“我不这样了,我不这样了,我不这样了,我不这样了…”那一晚,水君默默放下了剑,静静说道:“如是便好”;那一晚,常洛一直跪在殿内一边流泪一边说着“我不这样了”;那一晚,执渊一直坐在自己的寝宫抬头望月难以入眠;那一晚,很长,长得大家都觉得黎明不会再来了……
几日后,一直待在水君殿内的常洛被父亲告知半月后自己将迎娶凤族公主琉璃,他只是点头,说着“我去告诉他。”他又去了空桑,妖王宫殿会昌宫所在之处,他见到了等了自己几天的执渊:“我要娶妻了,娶一个我真正爱的女子。”执渊那时正在斟酒,暖玉酒瓶倏忽掉落,至地之时,玉瓶倏忽裂开,碎成玉片,溅起玉屑。“你真正爱的人?”我原是喜爱美貌之人,你的皮囊也真真生得好,与你共度的日子我如今却腻了。我经历过的人也够多了,却全不及我幼时就爱上的琉璃…且我是仙你乃妖,仙妖本就有别。我们好聚好散…”执渊只是看着常洛,“当真?”常洛只想快些离开,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直视着执渊的眸子:“自然当真。”然后拂袖离开。
此后的万年里,常洛一直不明白那时的自己,为何能在无法承受的痛苦里,做到让执渊信以为真。
楚艾这天正又在挖竹笋,楚汜哼着小曲过来了,楚艾看到他过来,抓住时机就扑过去往他脸上糊了一脸泥,然后哈哈大笑:“泥孔雀,丑孔雀~”楚汜抹掉他满脸的泥,想要捉住她,两人打闹了半日,方才歇了,坐在竹林边聊天。“你知道吗?师父的远生劫要到了。”楚汜无谓地一笑:“此劫虽凶险,不过以师父的道行,又怕什么?”“也是啊,最近你有看到季父吗?我的海藻糖吃完了,他答应在来时要跟我带的。”楚汜捏了捏楚艾的脸:“最近倒真没见到他呢,师父也像在等他过来。一定是因为你每次都找他要那么多吃的他才想多缓几天的,免得被你吃穷了。”楚艾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这天黄昏后,楚汜有个术法琢磨不透,想再请教下师父,他在会昌宫内遍寻不得,出了宫才远远地在山上一亭内看到了师父,他走上前去,至师父面前,才发现师父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又见地上师父最爱的暖玉瓶的碎片,楚汜不免慌神,“师父,您怎么了?”师父这才像被惊醒一般,“常洛,你为何…”他又猛然看到面前的楚汜,只得勉强一笑“我们,回吧…”楚汜满腹狐疑地应了,走在师父身后,师父究竟怎么了?他不解。他将师父送回他的寝宫,转身去找楚艾。
楚艾知晓后,猛然一惊:“我先前听小妖们说起常季父今日来过,师父这般表现,怕不是常季父要离开师父?”楚汜道:“不会吧,季父对师父可是专心致志地的。”楚艾又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执渊知道了常洛的婚期不过半月就到了,常洛的性子真的是一向如此的,喜新厌旧,可他怎么看不开呢?三日后,远生劫至,他知道自己一定撑不过了,此前他曾为常洛挡过一次天劫,道行损了些,如今的远生劫,自己也不想度了。
楚艾看到刚刚经过天劫的师父,眼泪就止不住了,道行高深的师父,一向俊逸的师父,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师父,如今却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她知道,师父怕是救不回来了,她和楚汜把还清醒的师父安置在他自己的寝宫内。受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执渊开口了“我大限将至…”楚艾打断了他:“师父,我医术很好的,一定能治好你…”说着,却忍不住泪流满面。执渊叹气,“小艾,小汜,师父再不能陪你们了…”二人齐齐跪下:“师父,不会的,您会一直陪着我们的…”执渊又叹道:“只是对不起你们啊。去把各族长都叫过来,我要交待他们。”楚汜含泪应了,出去吩咐。楚艾从乾坤袋里拿出好多药草:“这个应该可以,这个可能有用,这个…”执渊看着他,心疼却无法。楚汜回来了,执渊又说道:“妖王之位,你们二人谁来做?”楚艾还想说师父不会有事的,楚汜已抢先说了:“让小艾当吧,我现在的能力没法保护她不受各族的伤害,妖王之位到底有些威慑,他们就不会对小艾轻举妄动了。”执渊道:“那你呢?”楚汜回道:“我比小艾的道行还是强了些,他们有什么,冲我来就好。”执渊道:“那就这样吧。”楚艾还待回言,族长们也都进来了。楚艾就这样听着师父像吩咐后事一样交待族长们。
此后的几日里,楚艾二人一直陪在师父身边,执渊老被灌下楚艾煎的各种药。执渊告诉他们,世间万物,唯情最毒,希望他们不要沾情。
。常洛婚期的那一天,执渊闭上了眼。楚艾大哭着看着师父的身体化成萤火,消失不见。承受不住的楚艾,倒在了一直默默流泪的楚汜怀里。那一天,正是梨花盛开的日子。
常洛在婚礼上执新娘手的那一瞬间心口钝痛,几乎站不住。
常洛听说妖王陨世了,他不信,他才不会信!以执渊的道行,怎么会因劫数而死。他连滚带爬地去了会昌宫,他看到小艾着妖王玉佩坐在妖王座上,他冲过去:“你师父呢?你师父呢?”楚艾冷冷看着他:“殒世了。”常洛不信,“我去找他,我去找他…”楚艾道:“你可知师父曾为你挡劫?若非你,师父又怎会殒世?”常洛颤抖着说:“他葬于何处?”楚汜进来了,看到常洛就抽剑直刺,常洛却不避,剑刺入了他的肩膀,常洛却似毫无觉察。“师兄,你不记得师父说过的话吗?”师父曾言,不要伤害常洛,正待再刺的楚汜闻此只得收剑。常洛最终也没能见到执渊的衣冠冢。
后来的仙界常言,南海太子与他的娘子真真的伉俪情深,先前那么风流的太子爷,在娶妻后再也没碰过其它女子,也没有蓄过一房妾。大概也是因他娘子,太子变得成熟稳重,不再轻浮。老水君提起太子,也不再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了。再后来,南海有贤王,已成大家公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