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涂纪雅》苏小愚

21、第 21 章

　　“你这样完全是强者逻辑。原始社会里正因为要照顾那些老弱病残，所以才会有公有制社会的雏型。随后才有国家，现代文明。我们抛弃那些自制力差的人，这和野兽有什么分别。”

　　“不然呢？叶老师，您认为您现在还有公信力吗？如果只是靠这样的辩论把我们的诉求压下去，那下一次爆发，您打算用什么来压制。”

　　李梓萌的一个直球，直接让叶轻水哑口无言。叶轻水正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来求助校长。而校长只是在一旁乐呵呵地听着他们的辩论。

　　大家把视线转向校长。

　　“我说过，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我不反对。”接着他转过头，对叶轻水说，“少数服从多数。”

　　三名学生代表欢呼雀跃，相对的叶轻水的身影就有些灰暗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喜讯告诉其他人，校长连忙提醒他们，别忘了把副校长给放了。学生代表们满口答应，对校长鞠了一躬，离了场。

　　在学生代表都离去后，叶轻水忍不住怪道：“校长，您不该答应的。”

　　“轻水，我常在想，我们做教育工作的不是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现在我们还能为那些人保驾护航，可万一我们都不在了呢？那时就是残忍的自然法则。与其突然那个时候的到来，不如让他们先锻炼一下。那样等到救援时，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我不这么认为，单个个体再强大，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有组织有纪律，才能把所有的人和合而成一个更为强大的团体。有这样一个团体的存在，才能应对更困难的事。”

　　“有组织有纪律的情况又能持续多久呢？”

　　叶轻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刘校长却摆了摆首，“不要再说了，他们年轻人想要干什么，就让他们干去吧。你阻止了一时，又能阻止了一世吗？ ”

　　到最后，两人谁也没说服谁。

　　校长挥挥手，表示自己累了。

　　叶轻水告辞。

　　在走之前校长对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同意分资的事，但也请你出面处理一下，可别像之前躲着看戏了。”（暗指他任由副校长一行的行为）

　　学生会会长、宣传部部长，还有我们的明星辩手李梓萌，代表学生去找校长谈判，而其他人则呆在行政楼下听候消息。校长室柳折挚是去过了的，光爬楼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好在大伙还有个消遣项目，痛扁以副校长为首的倒霉七人组。最后实在是打得太惨烈了，有好几个女生出面阻止，副校长一行才免了皮肉之苦。

　　余长乐因为要收手机，所以在人群中晃了一圈。等他来到好友身边时，发现他正向着操场的方向发呆。

　　“在看什么呢？”

　　柳折挚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

　　“我跟你说，我刚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问题。”余长乐神秘兮兮地说。

　　柳折挚看了他一眼，兴趣缺缺地配合道：“什么问题？”

　　“我发现除了那几个倒霉蛋外，一个老师都没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不看看他们被揍成什么样了，还有哪个老师敢过来。”

　　余长乐转过头看了眼七人组的惨状，幸灾乐祸地说：“啧啧，还别说真的挺可怜的。”他接着又说，“这么说你的表哥是怕了，所以要躲到校长那里哭诉，‘唉呀，学生闹起来了，校长帮帮我，我怕挨打’。”余长乐边说边做出夸张的动作。

　　柳折挚眉头紧锁，像是沉浸在某种思索当中。过了一会才说道：“表哥找校长，并不只是解决眼前这事，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夺权。”

　　“夺权？”余长乐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后又恍然大悟般地说：“哦，我明白了。他是去威胁校长了是吧。你不把校长之位传给我，我就不替你摆平骚动。”

　　柳折挚默默地看着他。

　　“呵呵，我是开玩笑的，你继续。”余长乐讪讪地笑道，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实说夺权也不太准确，确切地说是为了扫清眼前的障碍物。”

　　“障碍物？谁啊？难道是学生？”

　　柳折挚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视线转向正招人唾弃的七人组。

　　“他们？怎么可能，叶轻水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学校停电后，表哥去找过鸿柏，两人讨论了如何保存学校食堂肉质食品的问题。可在表哥离去后，紧接着是副校长过来找鸿柏实施供电问题。我想这中间表哥一定也找过他们。据说是副校长他们拆了自己车上的蓄电池，才让食堂的冰柜通上电。”

　　“为什么？叶轻水不是一直都爱出风头吗？这次怎么把风头让给别人了。”

　　“倒不是出风头的问题，是有关人性的问题。”

　　余长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柳折挚叹了口气，“那就先说一个小故事吧。”

　　他停顿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从前有一个缺水的小村庄，打井人通过探查，发现水脉刚好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里。这家人很慷慨，不仅出资打井，还让村里的人无偿地取用。大家都很感激他。可这口井是在这户人家的后院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其他人用白天打来的井水，省了又省才足以做一顿晚饭。而这家人却大肆地用着井水。久而久之，村里的人开始憎恨起他们来。凭什么他们能那样的用水，水是老天爷给所有人的恩惠，不能让他们独占。抱着这样的理论，大家一齐冲进了那户家，赶走了他们，霸占了那口井，平均分给了每一位村民。”

　　余长乐沉默了一会，面色难得严肃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样做不对？”

　　“对或者不对，是在不同的情境下的。在某些情况下，私有化没错。假如肉食就事副校长他们买的，再加上他们又延长了保存日期。光凭这两点，他们就有资格享有更多的食物。可现在是一个前路未知，且封闭的环境。这种情况下强调私有化，就有点不合时宜了。引来众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你是说，叶轻水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将他们推到风尖浪口。”

　　“从推论上看，是这样没错。”

　　“还真是心机，那他为了什么？”

　　柳折挚笑了笑，“你认为现阶段，什么最重要？”

　　“食物和水。”

　　“那现在食物和水掌握在谁的手中。”

　　余长乐沉默了。

　　“表哥来我们学校还没到一年，但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他肯定在心理嘀咕着，与其将资源交给那些酒囊饭袋，还不如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现在大家要求的是均分啊，食物均分后，他还能发挥什么。”

　　“所以他要去找校长。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副校长失势，而他获得了四中实际的掌控权，学生也理解他，支持他。”

　　余长乐瘪了瘪嘴。

　　两人正说着，忽听前面传来了一阵骚动，接着是一阵欢呼。

　　余长乐伸长了脖子瞧了瞧，“看来三个代表回来了。不过瞧这情形校长同意均分了？”他回望好友问道。

　　柳折挚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转念间，余长乐又幸灾乐祸地笑道：“哈哈，那家伙也有失算的时候，这下有戏看了。”

　　学生闹着要分资，校长大手一挥“准了”，可这后续问题，就落到了老师们的手中。

　　首先需要统计现存的食品总量。

　　如今叶轻水是总指挥，早在校长同意分资后没多久，就有人带他去了仓库，并塞给他一份库存清单，他也没有细对，只是拿着清单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看完后，就让人把入库单给他找来。

　　拿到入库单后，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叶轻水一边看，一边用手来回地抽动抽屉。最后还是没忍住，打开抽屉，将仅剩的一根烟点燃。

　　一旁的后勤部胡主任却很是忐忑，照理说食堂管理这块本是他的职责，奈何他性格胆小怕事，一听说副校长对食堂感兴趣，他便乖乖地拱手相让。

　　现在副校长他们倒了霉，后勤工作重新回到他的手中。胡主任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不忘告诫自己一定要做好份内事，千万不可步了他们的后尘。

　　只是这位新上任的指挥官都盯着入库单一个下午，眼看着又要到饭点了，还不分资的话，学生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胡主任在一旁干着急。

　　“叶老师，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胡主任小心翼翼地问。

　　“这清单……”

　　“这您放心，清单上的数绝对是对的。小方做事您是知道的，那是有目共睹的细心仔细。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做那么久。”胡主任急忙忙地说道。

　　叶轻水笑了笑，“胡主任，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看到这入库单上新近有一批采购进账单，对应清单上的话，应该是大米、面粉、醋、矿泉水、糖、大豆、土豆、红薯、玉米、胡萝卜……都是些耐储存的食物啊。”说到这，他不禁感慨了一句。

　　“胡主任，我们学校会经常这样大批量采购吗？”

　　胡主任有些犯难，他已经很久没碰采购这块业务了，大家不都知道么，可叶轻水为什么会问呢。难道是要考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