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的圆舞曲》阮白秋生

36、第 36 章

　　没想到Matt竟然会来看望我妈。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有点慌，他看着我，好象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看的我几乎想逃，那样深的厚重的感觉像是错觉一样让人不敢相信。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笨重的转开头。他轻轻的笑了笑，我突然间发觉他似乎瘦了不少，是不是Blue的病情也不容乐观啊。
　　——伯母。
　　他放下水果篮，把带来的花插进花瓶。
　　——我，是Aaron的朋友，过来看望你，顺便，辞行。
　　他的中文说的有些别扭，但是却很认真。
　　——你不是要在这边发展生意吗？
　　我脱口而出，话语中是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慌乱，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他要走了，要走了，以后要彻底看不见他了。好象天空一下子黑了下来，原来我终究是自欺欺人，原来我就算无法站在他身边，至少也希望可以看见他，原来每次在夜色看见他心跳的感觉瞬间就增强是真实的，原来，我那么那么爱他。
　　妈看看我，再看看Matt，我想她是知道的，明眼人一定看的出来吧，我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哦，是吗，谢谢你了。谢谢你以前照顾小礼，小礼现在过的很好，你不用挂念。
　　妈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抓过周纳的手和我握在一起。
　　——他们两个很好。
　　妈的语气不热洛，我可以理解，那个男人曾经抢去了她的儿子，让她的儿子在这个社会上无法立足，她会对他有好感才怪。Matt并没有生气，微微的笑了。
　　——我知道，伯母。我见过了。我这次，也是因为我的爱人的病，必须回美国治疗。
　　“爱人”！这两个字如一把利刃，狠狠的扎进我的心脏，呼吸都急促起来。我别过头去，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失态，他的爱人是Blue啊，似乎每一次他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忘记这个事实，只是恨不得要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Aaron，再见。
　　我听见脚步声渐渐离去，然后是关门声，再然后，悄无声息，好象不过是场梦。我抓着窗帘看着窗外，当然是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我不能转头，因为我已泪流满面。什么再见，我们恐怕是再也不会见了吧。周纳无声的走到我身边，递过一张纸巾。她的眼里是叹息，是不解，但是她体贴的选择了不问，明显这不会是什么愿意提起的故事。

　　妈妈的活检结果出来，晋愉面色凝重的对我摇了摇头，果然是最坏的结果，肝癌晚期。因为母亲住院的缘故，“夜色”也去的少了，林夭叫我不用担心，安心的照顾妈妈，偶尔她也会过来陪陪她。再也没有见过Matt他们，我想他们大概已经回去了吧，我不想问，就这样吧，在心里记得你就好了。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偶尔缅怀缅怀我逝去的爱情应该也不过分吧。
　　我花大量的时间陪着妈妈，人力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明白自己有多渺小。我只能看着妈妈痛苦，却毫无办法，母亲年纪已大，又是弥漫性病变，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化疗的母亲，头发几乎都掉光，身体也越来越瘦，可是病情还是日益严重。我听着她在夜里低声痛苦的呻吟，心如刀绞。我是她的儿子，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但是在这种时候却完全没有办法为她分担痛苦，我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希望可以给她力量。
　　她白天不那么痛的时候，会一直一直的看着我，似乎是想把我刻进脑海。我想了又想，其实，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有多少呢。小时侯学钢琴，一直寄宿，后来去美国，更加看不见她，是不是她一直都那么思念着我，却不舍得告诉我，怕我担心呢。
　　她低声的呢喃。
　　——小礼啊，妈妈要是死了，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办呢。
　　我虽然隐瞒着病情，但我想她是有感觉的吧，只是，我不说，她就也不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胡乱的安慰。
　　——不会的，妈，好人是会长命百岁的。妈，不会有事，别胡思乱想。
　　——小礼啊，妈知道，妈都知道，你不用骗妈妈，妈活了那么久了，也就够了，妈就是担心你。
　　她摩挲的我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你答应妈，跟纳纳两个好好的。恩？
　　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
　　——恩，妈，我知道，你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
　　妈妈温柔的看着我，替我拭去眼泪。我伏在被子上抽噎，脑子里闪过小时的种种画面，然后就是Matt的脸，果然我还是那么需要他。不知道Blue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应该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