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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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没有告诉爸爸妈妈这件事情，一是不确定最终能不能走得成；二是没找到适合的机会，但是现在，时候到了。
在晚餐的餐桌前，我公布了自己的决定。
“不，我们不会走的。”爸爸的口气斩钉截铁。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这只是暂时的分别，这样做对我们大家都好不是吗？……”我我搬出了梅耶克先生之前列出的理由，再加上我的空间，以及梅耶克先生答应会照顾好我的承诺来试图说服他们。
但爸爸妈妈还是不同意，不得已情急之下，我说出了那个残酷的游戏，并请求他们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
这次爸爸妈妈沉默了。许久之后，爸爸问我，“你确定你能照顾好自己？”
“我确定。”我从空间里掏出那根已经穿了四颗乳牙的手链递给爸爸，“爸爸，相信我，在美国等我，我会把其他的也穿上去的。”
爸爸接过手链热泪盈眶，慎重地戴在了手腕上。旁边的妈妈也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从波兰亡国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我们从未睡过一个好觉，爸爸妈妈现在看上去甚至比祖母萝塔夫人还要显老，妈妈现在即使不笑时脸上也布满了褶子，爸爸的胡子全白了，可事实上他们还不到六十岁呢。
看着他们我很难过，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能力保护好他们了。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抱了抱爸爸，又亲了亲妈妈，“我保证，我们会有团聚的那一天的。”
三天后，爸爸妈妈走了。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晚上也没有人再对我说：“晚安，尼撒。”但是我告诉自己，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会去美国找他们的。
爸爸妈妈走之前梅耶克先生还过来送过一次食物，他再次慎重许诺说一定会看护好我，请他们放心，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一点。
现在他每天都会来看我，陪我聊天，给我送食物，有一次他甚至送了我一朵真正的玫瑰花。
除了梅耶克先生，斯皮尔曼先生的弟弟和我也很谈得来，甚至我还遇到了以前镇上的隔壁邻居拉莫维奇太太家一家。
准确说起来，是拉莫维奇太太和薇薇安，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是在去还书的路上遇到的薇薇安，是她先认出的我，而我看了她半天才叫出她的名字。因为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以前的薇薇安有一张可爱的苹果脸，而现在是整张脸上只剩下一对大眼睛了。
薇薇安是出来碰运气乞讨食物的，我没有再去还书而把薇薇安带回家里请她吃东西。
因为梅耶克先生的原因，我现在过得比特区里大部分人都要好得多。梅耶克先生送来的食物很充足，我每次都吃不完，还将一些易储存的牛肉或鱼罐头之类的放到了空间里。
薇薇安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饱过饭了，她抓着面包吃得狼吞虎咽的，我递了一杯水给她，“喝点水，别噎着。”
吃饱了之后，薇薇安开始对我诉说自己的遭遇。
其实之前她们一家过得还不错，特区外面的亲戚会给他们定期的投食物，但在半年前亲戚因为是激进人士所以被警察逮捕了，之后薇薇安家的情况就每况愈下。
再后来，她的爸爸因为行礼太慢被突突了，上上个礼拜两个哥哥又在抢劫食物的时候被活活打死了。
薇薇安一直都没有哭，大概是已经麻木了。
她走时我给了她一袋子食物，我看见她的眼眶红了，“谢谢你，尼撒。”她把装食物的袋子藏在裙子的下面匆匆离开。
之后我就经常送食物给薇薇安，还去过薇薇安的家，拉莫维奇太太病得很严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的医术很浅显，如果是爸爸在的话，说不定能治好她，我只能口头安慰薇薇安，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概在两个月之后，梅耶克先生带来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爸爸妈妈已经顺利地抵达美国了。
我开心极了，这简直是这几年当中最好的消息了。
我热情地拥抱了梅耶克先生，他也拥抱了我，并亲吻我的额头和眼睛，“尼撒，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知道梅耶克先生会保护我的，从他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相信这一点。
这之后，梅耶克先生来得更勤快了，不仅仅是在傍晚宵禁之前，甚至有时白天他也会过来，并告诉我如果我待在家里无聊的话就去他的工厂里找他。
不过事实上，我去他工厂的时候并不多，白天的时候我在家里忙着学习爸爸留下来的书以及阅读租来的书，或者是用望远镜看小电影，有时薇薇安也会过来找我，我的生活安排得很满，一点也不无聊寂寞。
本来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但不久之后犹太特区里又开始骚动起来。因为德国人又让我们搬家了。
我们的人数一直都在减少，病死的、饿死的、被打死的、没有工作许可证而被驱逐的，就像一个筛子不停地在筛选，到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呢？
再见了，“上帝的墙”；再见了，我英俊的电影主角们。
1942年3月15日，我们搬进了新的住处。这次搬家的距离并不远，还是在特区里面，只是居住的环境比以前的更小更差。
就像一个大仓库，没有独立的房间，无论男女大家都睡在一起，床挨着床。
搬进来时我们的行李也受到了清点和盘查。
在门口的入口处有专门的记录员，他会将我们携带的每一件物品都记录在案，其中一些特定的物品还必须放在指定的地方。
比如所有的钟表都得放在记录员身后的钟表架上，桌椅家俱也有指定的角落，就连空的行李箱都码得整整齐齐的堆成一堆。
当然了，为了防止我们私藏物品不上报，还有端枪的德国军官坐在椅子上监视我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倒出里面的衣物。
我们已经不是自己财物的主人，我们只是搬运工，负责把自己的财物运送到德国人的仓库里。
哈哈，吝啬的他们甚至连搬运费都省了！
我隔壁的床位就是斯皮尔曼先生一家。
他们还留在身边的东西也所剩无几，斯皮尔曼先生的爸爸搂着他的小提琴，妈妈和姐妹们每人一包袱的衣服，弟弟的一背包书，斯皮尔曼先生自己倒还有个小小的手提箱，里面是他创作的乐谱。这，就是他们仅剩的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都还拥有彼此，没有失去任何一个亲人，这才是弥足珍贵的。
我放在行李箱里的物品也遭到了清点，不过他们都是些旧衣服还有几本医学方面的书以及一本圣经，其他的东西都被我放在了在空间里，所以除了圣经被没收外，倒也没什么损失。
我现在最大的仰仗就是我的空间和梅耶克先生了。
空间现在还是只有我半个身子那么大，不过我的个子是在长高的呀，所以这么看来我的空间也是在变大的。
里面有一张全家福照片、挂表、爸爸的一小撮胡须、妈妈亲手缝的基帕、家底、枪、瑞士军刀、望远镜、一些偷来的药品、糖果和攒下的食品罐头。
至于梅耶克先生，现在我每天起床后就去他的工厂里，早出晚归的。
这里的其他人也都和我一样，像只忙碌的工蚁。我们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自己是劳动力，如果劳动力不去劳作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消亡。
所以，白天的时候我们的住处是没有人的，门外巡逻的德国官兵也会随时进来检查。
晚上是我们难得的放松时光。
斯皮尔曼先生的姐妹们会偎依在床头相互梳理头发，我一般是和斯皮尔曼先生的弟弟坐在一起，阅读他的那些书。
最近我们看的是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
“若你戳刺我们，
我们不会流血吗？
若你呵我们痒，
我们不会发笑吗？
若你对我们下毒，
我们不会死去吗？”
……
多么的贴切，就像我们的生活。
睡觉前我会想念远在美国的亲人们，他们现在应该都过得很好，除了我是他们唯一的牵挂，不过正因如此我才要更加好好地活着，直到和他们团聚的那一天。
有时我也会想念凸凸，想念艾因，想念老杰森，想念小松饼和熏肉干，想念院子里的郁金香……你们，都还好吗？
在梅耶克先生的工厂里，我和梅耶克先生一间办公室，负责一些书写方面的工作，很简单，我完全能应付得来。
现在梅耶克先生不用再给我送食物了，而是把食物带到办公室里，我们一起吃。
不忙的时候，他还会教给我一些财务方面的知识，我过得很满足。
梅耶克先生现在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甚至比朋友的关系还要再亲近一些。
在他的要求下，我现在不喊他“梅耶克先生”了，而是喊他“哈桑”，他还是喊我“尼撒”，不过口气上比以前亲昵的多。
他的办公室很大，前面是办公的，后面的小房间里有床，还有洗浴间。
我经常在里面洗澡，这在犹太特区里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要知道很多人从进来的那天开始就没再洗过澡，整个特区就像是一个烂泥坑，臭气熏天的。
每天工厂下班的时候，他还会送我回去，路上我们会边走边聊。
现在我们已经聊得很深入了，比如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个犹太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生前是波兰政府高层；他的母亲是德国人，还是个德国贵族，在他父亲去世后就改嫁回了德国，嫁给一个德国高级军官。
所以他的身上既有德国人的“高贵”血统也有犹太人的“肮脏”血统。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