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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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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国际机场。
一位身着波希米亚复古长裙,配一双罗马平底鞋的女子向候机厅款款走来,微微低头,对着手机低声说些什么,红唇一张一合,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神情淡淡的,但依旧明艳不可方物。头发用发髻盘在脑后,时不时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投足之前惹来一波波注目,却被淡然地屏蔽掉。
“还不回来呀?”电话那头传来甜甜的声音。
“唔,说好了完成了任务就任我逍遥的!”
“哎哎哎!那你也不能仗着糟老头的纵容就无法无天!你怎么忍心扔下我这孤家寡人自己却浪迹天涯呀!”
“你的成语水平进步真大!”
“宋小义!”那头的人被她四两拨千金的态度气得跳脚。
“好啦,答应你早点回去”
三年前孑然一身来到德国柏林艺术大家进修。离开家人,离开爱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顶级艺术大学,并且结交了一位北京爽朗大妞,林晨。宋义在三年间断断续续地游走世界,从最初去到心心念念的地方到现在闭眼在地图上胡乱指一通便整装出发。在林晨看来,她对这种生活方式有病态的痴迷。每每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容光焕发,充满能量。而每当看着她情绪莫名地低沉,林晨就知道她需要短暂的离开。活了二十多年,谁能没有个往呢?林晨虽是好奇,但到底是懂得宽容理解对友人的重要,仅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他乡异国,两个女生因缘分相聚,相互偎依取暖,后日说来都为彼此感动的。
这次小组几个人连续熬了几个夜,终于完成变态导师的任务后,宋义便请了个长假,又开始了潇洒之旅。而宋母的一席话点醒了宋义,她要提前结束了,而她选择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作终点,为她似困顿似逍遥的三年苦旅作个了结,为沉迷于早已结束的爱情不可自拔的自己作个了结。
彼时他们在纽约,黄昏时分,在林荫大道上,他牵着她的手散步。道路两边不知名的树开了无数的小黄花,在风中轻轻飘着,在地上覆了一层细细的黄色花瓣,而头顶上是好看的晚霞,两人没有说话,享受着宁静。
顾洺突然停下,“宋宋。”“嗯?”顾洺没有答话,一把拉过宋义搂在怀里,将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往她的脖子蹭了蹭,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肌肤上,酥酥麻麻的痒。
“以后我们的婚礼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吧!那里的黄昏更美。”宋义娇羞地推了推他的腰,瓮声瓮气地说,“好!”
她承认她在自欺欺人,即便离开了,那些感情,那些情耳鬓厮磨,那些缠绵悱恻,却历久弥新。可是她再没有放纵的资本了,她必须为家人为朋友承担责任,生活怎么可能独独为了爱情牺牲?
宋义边提着便携包边与林晨斗嘴消遣光。当孑然一身立在机场中央,她却倏然顿住,举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愣愣地看着面前吻得忘忽所以的两个陌生人,那心醉又难舍难分的模样狠狠地砸向她,鼻子发涩得近乎落泪。她还是躲不过,关乎爱情的,她想起的都是他。
传来播音员的温馨提示,该登机了,可她的思绪早已挣脱意志飞到了好远好远。也曾为有一个人,在纽约肯尼迪机场,少有的面露舍不得,紧紧地拥着自己,来了个法式热吻,末了在她耳边轻喃,“等我毕业了,就嫁给我,好不好?”宋义不可思议地看他,看到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抓着他的袖子轻点头。即使分开,她都不会质疑曾经的承诺,毕竟在那一时刻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她相信他在那一时刻是虔诚的。
顺利通过登机口,愣愣地看着越过自己向前走去的陌生人,手握成拳,眼底尽是挣扎。突然转身,往另一个通道跑去,背影带着决绝。她不知道,这个在她看来无可救药却有不可自拔的冲动,却拯救了她。
东太平洋时间19:00,北京时间11:00, 飞机落地纽约。她马不停蹄地前往斯特恩商学院。说她发疯也好,不敢去本应见证他们落地生根的爱情的地方,却受了魔咒驱使一般来到见证他们最初爱情的故地。可是在出租车时,她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僵在那里,后怕,庆幸,难过,解脱......道不完的情绪在胸膛里做迅速发酵,然后爆发。
“Stop!Please!”(请停车!)宋义向前俯身失声喊出。
中年司机惊讶地微微侧头,不可思议:“What?!”
“Stop!I must get down!Please!”(停车!我必须下车!求你了!)司机试图说服宋义现在不能停车,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宋义脸色惨白,双手紧捂着嘴害怕出了声。司机立刻慌张地加速,急急刹在应急车位上。宋义扯出钱包,胡乱抽出好几张塞到司机手里,含着泪对这司机点点头,“Thanks!(谢谢)”不等司机反应边下了车,快步往回走,止不住的颤抖,甚至不要形象地狂奔了起来,她必须立刻回去,车子这条干道上不能转头,她忍不了再浪费任何一分钟。跑着跑着耗光了气力,瘫坐在站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来往的车子。突然惊醒,拿出手机,却发现自己在登机前便关了机。
事发过去已经六个小时,宋煜立已经得到宋义没有上飞机的消息,但却找不到她的去向。而宋母那边情况却不好,只得立刻赶回去。而宋磊的心缓了缓,但依旧随军前往了事发地参与营救。
“妈”她颤抖的声线从大洋彼岸传来,原本软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李琦顺手接起电话,一听到声音,立马是扑哧扑哧地落泪,方才宋父好不容易安慰才平息的情绪立马又激动了起来。跌落了茶几上的水杯,滚在脚边,与坚实的木板碰撞发出沉沉的响声。
宋义在那头听得清清楚楚,急呼,“妈?妈!您没事吧妈!”
喊着喊着便哭得不成样子,她还是不懂事,她总以为她只是在放逐自己,殊不知这对家人更是残忍。带着厚重的鼻音,在陌生的异国街头,看着那可怜的残阳,像悔过一般,无措的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妈,我错了!我马山就回去!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琦紧捂着心脏,摔坐在地上,同样是泣不成声。外面的动静终是惊动了在掌厨做饭的宋父,试着叫了几声不见人应,“哐当”一声甩下锅勺,往外跑去,内心的不安在持续膨胀着。看着妻子狼狈模样,忙不迭的坐在她身侧,一把搂过拥在怀里,不断的抚着她的柔发。李琦看着丈夫,急急地往宋煜立手机塞电话,“快!老宋!是女儿!”
宋煜立轻扼着妻子的手,接过,“宋宋,是爸爸。”
“爸!对不起!对不起!...”
“乖,宋宋,别哭!”
“我想回家!爸!”宋义近乎语无伦次,在父亲面前将委屈全盘托出。
“好!我们回家!”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经历过生死离别的硬汉也不禁红了眼眶。“宋宋,告诉爸爸,现在在哪?”
“我在纽约。”宋父温柔的声音有一股魔力,轻慰宋义的心,终于理智地止住了泪,抽噎着。
“纽约”,让宋煜立仿佛看清了什么,神色微变。李琦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安地捏了捏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宋父对上妻子的眼,放缓了声音,“好!宋宋,我们立刻回来!把你的具体位置告诉爸爸之后,先在附近找吃的,或者找家咖啡厅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宋义起身,挺过微微的眩晕,往人群走去。“乖,照顾好自己。”宋煜立终于笑了,用手势告诉妻子,一切都好起来了。
找了一家咖啡屋,待坐定,宋义看着来电提示,有十几个,有顾磊的,有家里的,有程可的,还有林晨的,还有几个朋友的。想必他们还在着急,一一打了电话过去。
发给程可,那边迅速接起。“可可”两字还在喉咙里,另一头边劈头盖脸地袭来,“宋义!是你吗?!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舍得我们这样担心受怕受尽折磨的?!你丫快回来!”说着说着又再次泣不成声。
热咖啡袅袅的雾气缭绕,熏着宋义泪眼婆娑,“对不起!可可!是我不好!是我自私!...”
听着宋义这样说自己程可也不好受,仰头憋回眼泪,“那你丫快回来!难不成非得我亲自把你绑回来?!”
宋义“扑哧”一笑,柔声道,“我今天就回去。你来接机好不好?”
“真的?真的?太好了!什么时候?快把航班告诉我!”那边又是一阵“咣当咣当”,“哎哟!”程可扭曲着小脸,嘴上还在逞强,“你看你看!我为了你!”
宋义慢悠悠地搅着咖啡,笑眼盈盈,“回去一定补偿你!”
“哼”程可意识到自己居然跟着笑了,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只有补偿吗?”
宋义一顿,不确定程可安了什么心,小心翼翼地“任君宰割?”
“哼!这还差不多!”
挂了电话,程可突然扑进梁禹兴怀里,抬头温情地咬了咬他的下巴,“我真高兴!”梁禹兴承受着她的重量,抚上她的脸,“宋义要回来了?”“对的呀!哎呀!我得通知一个人!”梁禹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程可忙活,不动声色,只是他想,顾洺确实是那个最迫不及待的人。 程可咬着嘴唇一副纠结模样,她在想应该用何种措辞。他们的事在外人看来是云里雾里。一开始顾洺比谁都急,不惜动用以前他最不屑的头衔。而如今,他却突然静下来了,冷得让程可摸不准。最后选择言简意赅,“宋宋要回来了,预计接机时间xxx,航班号xxx”
故事酒吧一间包间里,一个男人瘫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七七八八的瓶罐,一片狼藉。男人衬衣一片污渍,还在一口一口地灌着,完全是喝白开水一般。对面还有一个衣冠整齐的男人端坐着,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缄默不语。被甩在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端坐着的男人看着他不为所动,俯身拾起手机,打开界面。几秒后发出沉沉的笑声,“宋宋?”从进门开始,烂醉的男人终于抬头,冷着脸“什么意思?”沙发上的男人终也破功,什么“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他韩帆州丢下一大堆工作来找他,生怕出事。说来也是被人笑话,人家失恋也就是低落一两个月,他顾洺倒好,醉生梦死了三年。而他顾洺,是完完全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韩帆越想越气,口气不善,“哦,没什么,就是她要回来了”
顾洺不动声色地审视他,想要辨清真假。韩帆受不了他那犀利的眼神,一股脑把手机碰到他怀里,“还不信是吧!”
撇了眼,立马跌跌撞撞起身往外走,“送我回家!”被撇下的韩帆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他可真是犯贱的,屁颠屁颠跑来给人做牛做马,怨恨了一下,认命地追上去。 回到家顾洺迅速地梳洗,“嘭”的一声关起门,扔下韩帆愣在原地。
飞机按时起飞,现在准备落地。宋家父母和程可两夫妻一前一后到机场会合。顾洺一觉之后神清气爽地出门,被“冷落”的韩帆已经离开。顾洺没有前往接机口,而是进了监控中心。一个将制服穿得风情万种的女子迎向他,笑脸盈盈“洺子!”顾洺微微一笑,“沐和!麻烦你了!”
屏幕中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出现,变瘦了,一袭长裙显得高挑,有一些倦意,落落大方地笑着与每个人拥抱。顾洺死死盯着,抽出烟夹在手里要吸不吸。身边的工作人员欲上前提醒,沈沐和用眼神制止。等他们一行人并肩慢慢走远,顾洺踉踉跄跄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见你,可是这些强烈的想念被害怕你见到我的抵触反感情绪打败。我没有一个适合的身份见你,我害怕见到你眼神中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