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思义》匪伊垂之

2、小舟从此逝

　　中御宅邸。清晨六点。
　　“下面播报一条国际新闻：今天北京时间凌晨五点，从美国洛杉矶飞往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国际航班xxx号在东太平洋xx岛上空从雷达监控屏幕中消失，机上乘客150人，全体机组人员20人全部失联。北京时间6：00，中国军方派多兵种参与xx航班失联客机的搜救行动，我台将持续跟进，为您报道最新动态。对于是否有中国公民搭乘此次航班需要进一步确认登记名单，稍候为您报道......”女主播的声音庄肃甚至有些冰冷，依旧滔滔不绝着
　　卧室中一个男人正立在衣橱前，手搭在衣架上缓缓掠过，赤裸着上身，麦色的肌肤，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的肌肉.没有多余的赘肉，想必是及其注意锻炼的。下身虚虚地围着浴巾，随意中有说不清的慵懒和高贵。低着眼眼帘，看不清神色。但当“布宜诺斯艾利斯”七个字眼传来时，他像是被挑动了神经，指尖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忽略心底涌起的异样，他顺势取出一套西装，却控制不了力道，衣橱被重重关起。他冷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外人都传顾家儿子都是青年才俊，尤是小儿子顾洺，年纪轻轻边成立自己的公司，颇有作为，并且潜力巨大，这位商业新秀，商场上果断财阀，颇有风范，必是明日A市的商业领袖。谁承想，会有此时莫名其妙的狼狈模样。
　　这一会儿，眼底已是一片平静无一丝波澜，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收音机中此时正念着一个个正文名字，这种天灾，毁掉的不只是一个人，更是一个甚至更多个家庭。顾洺莫名地烦躁，微微拉扯袖喽，不想袖扣却被扯落，滚在地毯上不知所踪。顾洺盯着浅灰色的毯子出神，眼色沉沉。
　　“宋义”顾洺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地望向收音机，不敢动弹，表面装的冷静顿时灰飞烟灭。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心跳持续加快，顾洺呆滞在原地，暗示自己那可能只是同名同姓，但压抑不住可怕的想法。突然清醒似的，他快步走出卧室，朝玄关口跑去，等手握在门把上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颤得厉害，甚至眼前蒙上了薄雾。胡乱地伸手拿钥匙，却不想“哐当哐当”带倒了储物盒砸在脚边，满目皆是狼狈，他的脸色如死灰。来到电梯前，连续地按通往负一楼的按钮，看到不断上升的数字，顾洺狠狠地拍打着键盘发泄焦虑。终于下到地下室找到车子，试了几下打不开车门，“嘟嘟嘟”的警报声在昏暗的地下室叫嚣，更添一股烦躁，顾洺狠狠地踢了几脚车轮。等进到驾驶室时，手掌里布满密汗，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紧握，青筋突起。没有预兆地在方向盘上狠狠地捶了几拳，他明显处于暴走的边缘。这几年的顾洺大多时候都是平和的，甚至是沉着得有些冰冷。一开始身边人都以为是为情所伤，但三年了，他真的就是这样，性子变得更冷，一心扑在工作上，成为了禁欲系的钻石王老五。在宋义刚离开的时间，他仍一直戴着一枚素戒，外人一再地揣测，而对程可来说，只要他一天还在戴着，宋宋就会很快回来。哪知一次朋友聚会上，程可瞥见举着红酒杯的手干干净净,震惊之余酸涩不已。
　　终于抽回一丝理智，顾洺拿出暗格里的手机拨号，另一头很快接起，“顾总？”“嗯，是我，我需要xx客机乘客的详细资料还有最新的搜救工作。要快。”另一头的人似有迟疑但很是很快应下。顾洺等对方的答话后便挂了电话，黑色宾利快速驶出。
　　军区家属大院。
　　站岗的士兵瞅了一眼驶来的车辆，瞧清车牌号，肃穆一致地行了军礼。顾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稳当地停在一栋家属楼前，暗格里的手机便提示有消息进来，效率很高。顾洺没有打开，只是拧着眉盯着手机屏幕，直至暗了下去。远处有三三两两结队着晨练的人，表情多是平和的，顾洺却是愈发急躁。“顾洺！你是猪吗？！打个篮球跟拼命似的！这下好了，脚崴了！疼不疼？”憋着泪狠狠地戳戳他的脚踝。“顾洺！你傻啊？！雨下那么，你撑着伞不会往自己倾一些吗？！”又气又心疼地扔给他干毛巾。“顾洺！你怎么能不当军人呢？！那是你的梦想！”他只是笑笑不答，没有告诉她他舍不得离她太远，他怕自己顾不全她不安心。这里全是她的影子，全是她的声音，一回头便是她的笑颜。
　　狠下心来打开短信，半阖着眼，可是紧绷着的下巴出卖了他的阴沉。快速地浏览完，把手机扔在一旁，胡乱地抽出烟狠狠地吸起来，一根两根三根...，丝毫没有停下的欲望，狭小的空间里烟雾缭绕，浑浊不堪。顾洺紧拽着手机，低头沉思，直到星火灼痛了指尖，才晃过神来。边掐灭烟边拨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顾总。”“是我，现在准备飞机，半个小时后起飞。”“是。”利索地交待好事宜，顾洺下车，抬头望了望某个窗口，强忍着情绪，快步上楼。停在302门口，再靠近不了半分，痛苦悔恨绝望在刚毅的面庞一一闪过。呆滞地看着那幅迎新“福”字，红底黑字的对联，再也持不住半分，痛哭失声。那是出国留学后的第一个新年，顾洺同父母过来拜早年，想着她这头猪一定还在睡懒觉，哪知门打开后便对上她的眼，逆着光对他灿然一笑，天知道他的心变得多柔软。她在偏厅练字，端正着身子，左手撑着宣纸，右手握着毛笔，气势十足。转头见到来人，高高兴兴地放下笔，迎上前，甜甜地叫人“顾伯伯，顾伯母早上好！”又贴心地从鞋柜里找出拖鞋，顾父顾母皆是笑脸盈盈的。两家父母说说笑笑着往客厅走，顾洺看着眼前人，宽松蓝色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踩着毛茸茸的棉拖，越发娇小玲珑。宋义笑着，双手摆在身后，侧身道：“快进来！外边好冷哎”顾洺心里柔软得不得了，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早啊，宋宋。”看着宋义瞬间红彤彤的脸颊，愉悦地越过她往客厅走。留下又气又羞的宋义在原地跳脚。
　　宋义站在众人面前撒娇，“顾伯伯，李老同志下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我就先不陪您了哟！”顾墨林爽朗大笑，“哈哈，去吧去吧，我看好你！”“嘚嘞！嘿嘿，伯母，我先撤咯”“宋宋去吧，不用顾着我们”赵伊温和地笑着。宋煜立和妻子相视而笑。顾洺端坐着与宋家父母寒暄，好久不见了，宋煜立和李琦欢喜得很。顾洺时不时若无其事地瞥一瞥在偏厅专注得不亦乐乎的某人，莫名地心动。有感应一般，宋义忽然抬起头，愣了一下，笑着喊他，“顾小书童，快来磨砚呀！”一行人被笑声吸引了去，宋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顾洺无奈欠身，从容向她走去，紧紧地盯着她，满眼宠溺。留下身后的父母会心一笑。“我明明是红袖添香”，他用食指轻轻地碰了碰砚台，不着痕迹地移开她的注意力。她低着头浅笑出声，抬头看他，露出好看的梨涡，“对对对，您不是小书童，您是颜如玉呀！”笑眼弯弯，刚低下头，便感到额头被他的手指擦过，迷惘地看他，某人言辞正义地说“额头脏了。”她却又往他凑了凑，“干净了？还有吗？”顾洺笑得邪恶，手上也不慢着，又往她脸颊抹了两下，“还有这。”宋义微低着头，眼神落在他衣襟处，整整齐齐的，再往下落，白色衬衫套了件卡其色针织开衫，清清爽爽的好看极了。心下一动 ，她瞄了一眼客厅中聊得畅快的父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虚虚地搂他的腰。顾洺发觉她的小动作，眼中闪过亮光，俯身快速啄了啄她的唇角让她又惊又喜地捶着他，“你真的是！”“是什么？”他靠近，几近含着她的耳垂，有心引诱，柔声道。......两个人闹腾着，好不容易才写好对联。那天，真的真的美好，美好到他不敢细细回味。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覆在门铃上的手指依旧是不自已地颤着，终是狠心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