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思义》匪伊垂之

1、契子

　　十七岁的宋义和母亲李琦随父亲宋煜立的调任搬来A市。军牌越野车稳稳停在军属大院门口，坐在副驾驶座的宋父率先下车，打开后车门，伸出手来，温声说：“宋宋，来。”宋义握着宋父的手腕下好了车，双手弄了弄裙摆，浅笑着:“谢谢爸爸”。李琦从另一边下来，笑着看宋煜立照顾好女儿。军人属于大家，随时接受国家的指令，能分给小家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宋煜立明白自己无论做丈夫还是做父亲，都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所以平时在家，都是极力疼着护着妻子孩子的。
　　宋义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处有一朵朵精致的梅花点缀其间，踩着铮亮的小皮鞋，婷婷立在大院前，时而看看正在卸货的父母，时而往大院里望望，柳眉杏眼，顾盼生辉。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呵斥声:“你这小子！不许偷懒！等会儿加你负重十公里！”沉着有力的声音回响着，更添几分气势。“哎哟！你这滚犊子还冲老子做鬼脸！你回来！你别跑！看我不收拾收拾你！看你那流氓样儿！”宋义好奇地微微倾身循声望人，捂着嘴偷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赤裸着上身，肩上费力抗着袋什么，拼命跑还不忘回头瞅瞅，动作滑稽极了。旁边站台上有一帮坐得东倒西歪的伙伴，个个嘴里都叼着冰棍，隐约喊着什么，还仰天大笑，满满的幸灾乐祸。宋义静静看着，突然充满期待。
　　那个大嗓门叔叔踏着标准的正步向她们走开，步子隐约有些急，脸上是快速切换过来的微笑。宋父注意到有人正靠近他们，侧身看了一眼，下一秒便是大大的笑容，停下手上的东西急忙迎上前。当彼此相距一米时，默契地站定，注视着对方行了个标准的敬礼。宋父站在原地展开双臂，“好久不见，老兄弟！”那叔叔面上绷着，宋义却能清楚地瞧见他眼中闪着的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彼此的珍重。他重重地拍着宋父的后背，哑着声音，“欢迎回来！老兄弟！”宋母静静地站在身后看着，无言感动地红了眼眶。他们是穿着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玩伴，他们是二十几年的同窗，他们是枪林弹雨中相互扶持的战友，他们并肩在岁月中建立起来情谊的是不亚于血缘关系的。纵使是岁月如白驹过隙，各处天南地北，隔着遥远距离，那些感动和亲密也不会淡化，一样是一家人。
　　宋父拉开彼此距离，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人，沉吟道：“老顾啊，终于团聚了！”两人会而笑。宋煜立唤着宋义，又后退牵起李琦的手，向顾墨林介绍，“这是我妻子，李琦。”“嫂子！”墨林行了个军礼，宋母浅笑着从容地点头“你好”。宋父笑着转向宋义，“这是我小女儿，宋义。她上头还有个哥哥，还在军校。宋宋，叫顾伯伯。”宋义笑着鞠躬“您好！顾伯伯！”“哎呀，真是家庭美满啊！真是好极了！宋宋有十七岁了吧？” “是的呀，顾伯伯”宋义看着顾墨林的眼睛，笑得调皮。“哈哈，跟我家那臭小子但是相同岁数！好好好！”顾墨林爽朗笑着，俯身接过宋母手上的行李,“一路过来肯定都累了，我赶紧带你们过去，都派人整理好了！”\\\\\\\"真是谢谢你了”李琦浅笑谢道。“哎！我们不说这些客气话！”
　　顾墨林和宋煜立并肩走在前头，宋义挽着宋母的手慢了几步，后头还有两个士兵帮忙提着东西。顾墨林边走着边介绍着，宋煜立时不时应着，时不时回头笑对妻女。当时是日暮时分，家家户户飘逸着烟火味，漫天晚霞下的大院被覆上一分柔色。大院有独特的厚重氛围，和一应俱全的公共设备、简单又不失特色的楼房设计不会显得突兀反而是和谐温馨的感觉。
　　当走到操场边时，顾墨林站定，笑着对宋父说：“等会儿！”接着边沉着声喊道：“小子！过来！”那男生摔下袋子，扭曲着脸不情不愿地跑过来，当站在一行人面前时早已累得不成样子，撑着膝盖喘粗气，满脸满身都是汗水，留着寸头，刚毅不失清秀。“喘什么！还不快跟叔叔阿姨和宋宋打招呼！”顾洺忍住向自家老爹翻白眼的冲动，扬起好看的笑脸，故作温润：“叔叔阿姨好！”“介绍名字！”顾墨林提醒。“我叫顾洺。今年十七，来自...”“行了行了！油嘴滑舌！”宋煜立静静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这才出声：“哈哈！根正苗红的小伙子！颇得你当年风范，不逊你当年啊！”笑着拍拍顾洺的肩膀。顾洺保持着微笑，这是他在顾墨林“折磨”下练就的本事儿，大人面前总是个温顺听话懂事的上进青年。宋义在一旁淡淡笑着，分明是看清了他内心丰富的动态，怕又是个纨绔子弟。顾洺注意到身侧的目光，抬眼望去，对上她的视线。电光火石之间，他听到脑里“啪”的一声一根弦崩断了！院子里学校里不乏漂亮女生的，温顺乖巧的，妖艳成熟的，智慧知性的，他都见过，可是对面这个女孩儿，婷婷而立，有道不明的优雅。他想到了什么，山崩地裂？天地欢喜？一见钟情？让那些小伙伴知道了不得笑一辈子呢！脸颊有不自然的红晕，可外人都会以为是理解运动的缘故。天知道顾洺有多脑抽地感谢自家老爹，慌乱地移开视线，挠了挠后脑勺。“你这小子！还不快帮宋叔提东西！”顾洺心里虚，摸了摸鼻子，赶紧伸手“宋叔叔，我来！”宋煜立也不推辞，分了他一只皮箱。
　　顾洺跟在前面并排走，顾墨林还在数落着，满满都是怒其不争的口气：“ 你说说，昨天傍晚他们放学，一个女孩子把这臭小子拦下说要告白，结果这小子急着要赴场踢球，说不认识人家，那女孩儿也倔，硬拉着不让走，这小子一急，口无遮拦！说人家丑！别浪费他的时间！哟！听得我那气的啊！嫌人家丑？！！什么品质？！乱七八糟！成何体统！那女生到底娇弱,哭着喊家长。那家长边打电话过来想说理。我这当爹的真不知这小子现在在学校简直混上天了！...”顾洺心虚地瞥了一眼宋宋，不期然对上她盈满笑的眼，他不敢深究其中的意味，他怕她因这个对他有偏见怎么办？！负重跑了那么久那么累，顾父顾母轮流上阵做思想教育，问他哪错了，他死活没发觉自己错了哪了。现在晃悟，是自己的桃花开得太艳了！顾洺又开始嫌弃顾老同志的碎碎念模式了，这终于见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被自家老爹差不多说没了。哎哟喂，至此以后，难为顾大少要开始用脑子想重要事情了，除了足球、篮球、电子游戏，顾洺小同志又找了一个新目标—宋义。
　　他们的新家安排在第三栋三楼，顾家是第一批进来的，在第一栋。楼梯有点窄，宋义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后头，顾洺发现她没跟上以为是她走不习惯，停在拐角等她。不自然地开口:“阶梯窄，你小心点儿。”她闻声抬头，笑脸盈盈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来。他看她这样越急了:“别看我呀！看阶梯呀！”“其实之前住的地方也是这般啊！”她为自己的轻车熟路解释。他讪讪地回了声:“哦，好吧”。真的有拍死自己的冲动，急什么急？！简直了！等还有一个阶梯时，宋义微昂着头笑着对他说:“谢谢你啊” 顾洺小同志脸上爬满了诡异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宋母发现两个孩子没跟上，担心是累垮了，出门喊了一声“宋宋？”“哎，妈，这就来”宋义边应着越过顾洺。顾洺提起行李赶紧尾随，如她回头，便能发现，从来都比同龄人老成的他，一直在笑，不成样子。
　　晚饭是在顾家吃的。劳累了一天，宋煜立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大伙的接风宴，索性推后了。两位母亲在厨房捣鼓了半天外加宋义这个小帮手，香喷喷的饭菜齐齐上桌，香味引来了书房里的两位大老爷们儿，在偏厅打游戏的顾洺也屁颠屁颠地坐上了位子。顾母赵伊虽是出门豪家但烧得一手好菜，李琦也是颇得煮厨之道，两人可谓珠连璧合，让大家大饱口福。饭桌上笑语不断，其乐融融的。顾洺竟然地待在饭桌上好好吃着饭，这让顾老同志是又惊又喜的但也未露声色。顾墨林高兴地不断给宋宋和自家小子添菜，等堆得小山高了，宋义忍不住抬起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柔声道“顾伯伯，宋宋真的吃不了那么多了”顾墨林老同志那个心软呀：“哈哈，得多吃，女孩子能吃是福哟！”顾洺听着自家老爹这语气，知道自己没那个福气享受，习惯了顶嘴拆台，小嘴一张便是老成的口气“顾老同志！您这是封建思想！”把顾墨林那个气的哟，宋煜立却是哈哈大笑，冲顾洺竖拇指。赵伊是又气又笑的，李琦也是一脸愉悦。
　　宋义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便要上课。顾母细心地询问，这才知道这两家孩子是同个班的。宋义报上班级号的话刚落，就传来哐当一声，顾洺手里的筷子掉地板了。顾墨林没好气地望向他，谁知被顾洺完美地忽视了，心里只顾着偷笑。顾母柔声道，“那以后就让顾洺和宋宋一起上下学吧，好吗宋宋，这样能让你早点适应环境啊，毕竟高三功课很重的。”宋义乖巧地回道：“顾伯母您真好，真谢谢您。而且以后就要麻烦顾洺哥哥了。”宋义浅笑着望向对面的顾洺。被点名的顾洺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喜欢麻烦。”说完众人轰然大笑。
　　第二天，顾洺同学起得奇早，迅速地刷牙洗漱，精神奇佳地出现在厨房里，把转身拿佐料的顾母吓了一跳，“哎哟喂，小同志今天竟然不被掀被子就起来啦”“妈妈早啊”赵伊又惊又喜地掐了顾洺的脸“哎哟，着不是幻觉！”顾洺得意洋洋地笑了，今天早上的心情莫名地好。走出厨房外他又迅速折了回来，忘了正经事儿了，“妈，也帮宋宋准备一份吧”顾母继续捣鼓着没回头，这哪论得你操心啊，宋姨一定会弄好了的”顾洺有些气馁，草草吃完了早餐，在玄关口往里面喊了一声顾母边冲下楼，又一路狂奔跑到三栋底下，一路上彻彻底底地忽视了伙伴们亲切的喊声。撑着膝盖喘气，就等来了宋义。穿着校服，扎了个丸子头，碎碎的细发贴在耳边，清清爽爽的，原谅顾小同志匮乏的词汇量，此时唯一想到的，就只有“好看”二字。
　　大院门口还有两个家伙在东张西望着，女的叫程可，男的叫梁禹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呢深陷爱河不可自拔。看到姗姗来迟的顾洺身边还带了个小美女，程可顿时炸了，美人出没，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跑向前屏蔽掉顾洺警告的眼神，亲密地挽着宋义的手，“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程可，叫我可可就好！”宋义有些排斥陌生人的接触，转头向顾洺求救，结果却是鼓励的目光？！宋宋硬着头皮笑着“你好啊我叫宋义”说完看向另一个男生，他一样是笑得很灿烂“我叫梁禹兴”顾洺突然发声“好啦！现在四人组出发咯”边抬手做向前方进军的姿势，让人捧腹大笑。从此，程可习惯了挽着宋义有说有笑的走着，习惯了两个帅哥在后保护。这一走，便是从高中并肩走到大学，便是好几年的光阴。
　　班级里正热闹得很，宋义到班主任那边报道去了，顾洺坐在最后一排照例跟其他男生玩乐逗笑，只是总会望着门口分神，意兴阑珊。终于，班主任出现在讲台上，顾洺愈发迫不及待，伸长脖子望着门外，看到了熟悉的裙摆，不可抑制地傻笑。“现在我要宣布一件事，即将有一位女同学从Z市一中参加我们班集体中来，我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地帮助她融入到我们集体中...”后排男生一听到“女同学”三个字眼都绿了，个个使劲拧着脖子望外瞅，把台上的人无视得彻底。顾洺对这些人的动作微微拧着眉，又宣泄不了。“好啦！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现在门外稍稍有些不耐烦的宋义紧贴着墙壁，抬脚轻轻地踢着，震耳欲聋的掌声忽然响起，她有些不知所措，双手绞了绞裙摆，放轻松，微昂起头从容地走进去。刚跨进去，后排发出此起彼伏的哨声和呼喊，宋义看着觉得很滑稽，有些人分明做做着动作吹了哑哨！结果宋义就是这样保持着好看的微笑站定在讲台，后排同学很负责地发出长长的“嘘”声维持纪律。宋义笑着，努力加大了声贝“大家好，我叫宋义”简洁的介绍之后她稍稍顿了一下，又开口，“顾名思义的义”。谁知话未说完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全班同学轰然大笑，口哨声呐喊声比刚刚更甚，并且大家都一致回头看向一个方向。宋义疑惑地循着视线望去，见到了正笑得比花还灿烂的顾洺。一大早的顾洺在像过山车以后，此时笑开花开了！宋义有些赧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歧义，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哪知唯恐天下不乱的程可在喧闹声逐渐减弱之后又来那么一句：“哎呀，顾名思义的宋义我们一起同桌吧！”那语气俏皮得很，大家又哄堂大笑，宋义无奈地看着程可，笑着走向她，哪知得逞的程可竟然来了个响亮的口哨，还颇为得意地转头向顾洺炫耀，对上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笑得更欢了。顾洺小同志到底是高兴的，毕竟她还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宋义，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新手上路，请多指教(⊙o⊙)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