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一路向西》箫紫陌

5、第四章 一诺千金

　　第二天上午，雅西先后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琴行的前台打来的，说已经为她安排好小提琴课程，从本周末开始，同她确认一下时间。第二个电话是报社人事部打来的，通知她周六去市医院体检，体检合格，下周一开始上班。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雅西有一种被幸运之神眷顾的感觉，她跑去客厅告诉阳阳。
　　她骄傲地盯着阳阳帅气的小脸：“妈妈有件非常非常高兴的事想跟阳阳分享。”
　　阳阳扬起小脸，兴致勃勃：“妈妈找到工作了吗？”
　　雅西垮下脸，叹了一声：“阳阳就不能配合一下妈妈嘛。”
　　孩子立马表现出一脸崇拜：“哇，妈妈好厉害！”
　　她又有了一点点小得意：“那阳阳是不是要奖励一下妈妈呢？”
　　阳阳咧着嘴：“大人向小孩讨奖励不会难为情吗？”
　　“……”闻言，雅西弯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啵！”下一秒，赵新阳突然一口亲在她左脸颊上，笑嘻嘻地说，“妈妈要继续加油，不可以骄傲哦。”
　　雅西瞪着儿子，心里想笑，脸上却装得十分严肃：“赵新阳，这一招不可以随便用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听见没有？”
　　“为什么？”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
　　“因为妈妈很爱吃醋。”她笑了笑。
　　阳阳转了转眼珠：“喜欢的小朋友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可是……”阳阳显得很为难，“可是，我已经亲过李雨萌了。”
　　雅西一眼不眨地瞪着儿子，感叹又迟了一步。
　　“是李雨萌先亲的我，她说要和我做最好的朋友，然后在我这边亲了一口。”一边指着自己的脸颊，一边说，“我也很喜欢她，所以我也亲了她一口，妈妈，你不是说要‘你来我往’才有礼貌嘛。”
　　雅西还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你来我往”这四个字，赵新阳却突然担忧起来：“妈妈，我的脸会烂掉吗？”
　　“啊？”
　　阳阳一脸苦恼的样子：“我亲李雨萌的时候被朱老师发现了。”
　　哎！果然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朱老师说小朋友之间不可以亲来亲去，老师还说，我们的口水里会有很多细菌。”
　　老师多善良，把厉害关系分析得再明白不过。
　　赵新阳无辜地盯着雅西眨了眨眼，“妈妈，你不是说细菌很厉害嘛，所以我的脸会不会，会不会……”
　　雅西其实也很善良，没想过欺骗小孩。
　　“不会。”她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摇了摇头。
　　“真的吗？”
　　“下次你把李雨萌小朋友介绍给妈妈认识好吗？”
　　“好。”赵新阳使劲点了点头，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雅西看到儿子一直在拿着她的手机按着什么，便问：“阳阳，你拿妈妈手机做什么？”
　　“我要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陈诺！
　　“我想爸爸了，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想我，爸爸怎么都不打电话给我呢？”
　　“你知道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阳阳终于打开了她的手机，并找到了数字键盘，雅西这才意识到这两天她拿手机的时候儿子为什么总是凑过来看。
　　阳阳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数字键“1”，停一下后说：“走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了。”
　　雅西感到惊讶：“你都记住了？”
　　“这有什么难的。”阳阳对数字很敏感，他的记性或许比她还要好一些，“爸爸说，只要我想他了，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他。”
　　一连串数字在赵新阳的指尖触碰下，在手机屏幕上整齐排列开来。
　　雅西试图阻止。“阳阳……”
　　她们母子俩已经给陈诺带去了太多麻烦，她不应该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可是已经来不及。
　　“妈妈你等一下。”一张满是期待的笑脸看着她，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阳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兴奋地喊着，“爸爸！”
　　“爸爸，阳阳想你了……很想很想很想……嗯……爸爸有想阳阳吗？……有……开心……在……爸爸你等一下。”
　　阳阳跑过来把手机递给她：“妈妈，爸爸要跟你说话。”
　　愣了一会儿，雅西接过手机：“喂。”
　　“雅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激动。
　　“嗯。”
　　电话里传来短暂的沉默。
　　他清了清嗓音，说：“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嗯，你呢，工作都顺利吧。”
　　“我挺好，老样子……”
　　又是短暂的沉默。
　　“几天没见，我很想你……我是说，我很担心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应付不过来。”
　　她佯装不在意，故作轻松地说：“几天下来，已经有点习惯了。”
　　“回来吧。”他顿了顿，“你在这边，我多少能帮到你，你一个人带着阳阳，又要找工作，我真的很担心。”
　　“我很好，真的。”
　　沉默两秒后，陈诺转开话题：“工作怎么样了？”
　　“有一家报社让我下周一去上班。”
　　“阳阳呢？”
　　“我给她找了一家幼托中心，那里有很多同龄小孩，老师也很好。”
　　“雅西，对不起。”他突然说。
　　“干嘛说对不起，”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雅西……”
　　“陈诺，我是自己想要回来，毕竟我所有的亲人都在这里，我的离开，跟阿姨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和阿姨因为我再闹任何不愉快，那样，我会内疚。”
　　“我代我妈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陈诺，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有一个男人叫陈诺，还有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如果四年前雅西没有在杭州遇到陈诺，她不知道她该怎么走出那段艰难无助的日子。她无法给阳阳一个完整的家，可是陈诺给了阳阳一个完整的童年，一个和别人一样健康、快乐的童年。
　　她所不能承诺给阳阳的，陈诺都代她做到了，一诺千金，毫无怨言。
　　雅西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可以做一个好妈妈，会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母亲，可是她的爱再多，仍无法代替一个父亲的存在对孩子的影响。

　　周六下午，雅西和琴行的海哥商量，能否把阳阳放在店里，等她上完课就回来接他。
　　海哥人很好，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很热情地抱起赵新阳同他搭讪。
　　“小帅哥，怎么称呼？”
　　“‘称呼’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贵姓？”
　　阳阳若有所思后，突然笑了一笑：“免贵姓赵。”
　　“哈哈，这个你倒知道！”海哥听得眉开眼笑，雅西却急出了一身冷汗。
　　“电视里那些很有礼貌的绅士都这么回答。”阳阳说。
　　“绅士？哈哈，有意思。”海哥来了兴致，“那‘绅士’是什么意思？”
　　“哥哥，你这都不知道吗？绅士就是那些长得又帅又有礼貌的男孩子，比如我。”说完，整个前厅里的人全都笑开了。
　　“等一下，你刚刚叫我什么，哥哥吗？”
　　“不对吗？”
　　“对对，叫哥哥没错！”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阳阳冲雅西露出一脸自豪的笑容。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名叫赵新阳。”
　　“哦？这么说你还有小名？”
　　“是啊。”
　　“叫什么？”
　　“我的小名叫阳阳。妈妈说，天上有个大太阳，她有一个小太阳。”
　　“小太阳！厉害啊！”海哥啧啧称叹道。
　　新阳，初升的太阳。这是雅西为儿子取名新阳的寓意，愿他永远像刚初升的太阳那样勇敢顽强。
　　“海哥，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太能闹，如果他不乖，你们不要客气，尽管替我好好教育他。”雅西上去想把阳阳拉下来，阳阳却抱住海哥的脖子，一点都不怕生，看到她沉下的脸色，还一副找到了靠山、不怕死的表情。
　　海哥见状，竟大笑起来：“瞧瞧，这孩子太讨人喜欢了，”转身向她，“这样，以后你出去上课没人带，就放我这里，我来看看这孩子有没有音乐天赋，要是有，我一定要亲自教他，学费全免！”
　　“噢！哥哥好酷！”赵新阳挥舞起小手乐开了花。
　　后来，阳阳对他为什么会叫海哥“哥哥”的事偷偷告诉她，因为每次看到小朋友叫雅西“姐姐”的时候，她脸上会笑出一朵花来，所以他认为，叫男生“哥哥”一定不会错。
　　雅西不得不再次叹服赵新阳的聪慧。
　　至于海哥怎么会如此喜欢赵新阳，后来也是阳阳告诉她，说海哥至今没有孩子，大概是太喜欢孩子，和阳阳又投缘，所以才会这样中意他吧。
　　人与人的缘分，谁说的清，解释的明白呢。
　　她一直就是个例子。

　　海哥人很好，对雅西也很信任，刚来就交给她一个很重要的琴行会员。
　　她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年纪和赵新阳差不多大的孩子，家里条件优越，是那种拿钱不当钱的家长。海哥和孩子的妈妈颇有交情，但海哥私下也提醒她，他这位朋友极为挑剔，对老师的要求很高，要她心里有个数。
　　把该说的不该说的提前嘱咐完了，将来有个三长两短，看她造化。海哥一定就是这个意思，雅西想。
　　有钱就是可以任性。
　　每次上课之前，孩子的家长会派车来琴行把雅西接去家里。上门授课，遇到的又是财主，报酬当然丰厚。
　　雅西很感激海哥，同时也很担心自己不能让家长满意，更怕给海哥添麻烦。
　　司机是一个礼貌周到到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年轻人，“赵老师，请上车。”他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紧挨着车门顶，请雅西上车。
　　车子转入车流后，司机做了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
　　“赵老师你好，我是以后专门负责接送您上课的司机，我叫郑平，可以叫我小郑。很高兴为您服务，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雅西应了两声，将视线挪向窗外。
　　十多分钟后，他们穿过了一座带有典型中式建筑风格的长桥，随后汽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看到门口的铁栅栏和军姿飒飒的门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司机要强调两遍，说他一定会准时去琴行接她。
　　城东有一片宽广的湖泊，这样的风水宝地早在六十年代初就被地产商们看中，之后大量的土地拍卖，一座座高楼广厦平地而起，其中，隔水而建的别墅群远离都市繁华，宛若隐藏在繁华中的一片世外桃源。
　　住在这些房子里的人多半是名门望族、身价不菲。
　　车子停在别墅区入口处大概有两三分钟后，门口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抬手示意司机，车子才被放行驶入别墅区。然后又进了一扇大铁门，司机停好车，一路指引她进入了客厅。
　　房子很大，装修也精致。
　　“赵老师，请等一下。”司机郑平微微点头后离开去了客厅后方的一个房间，很快他和一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女子一同出现在雅西面前。
　　“赵老师你好，我是照顾冬冬的阿姨，我叫丁妍，冬冬已经在二楼的琴房，请跟我来。”说着同她握了握手。
　　雅西跟在丁妍后面上了一段长长的楼梯，又经过一条十来米的走廊，在一扇暗红色木门前，丁妍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问她：“赵老师，冬冬的情况您都了解了吗？”
　　雅西一脸茫然，想起在琴行时海哥的提醒，她说：“我还没有见过冬冬的父母，所以孩子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
　　丁妍做了个手势，她们往一边走了几步，然后丁妍轻声告诉她：“冬冬可能和别的孩子有一点不同，希望赵老师先有个心理准备。”停了两秒，声音又低了一分，“冬冬的父母工作很忙，陪他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尽量不要问孩子关于他爸爸妈妈的事，以免他对你产生抵触情绪。还有，冬冬的性格比较孤僻，不喜欢生人，但是他很喜欢乐器，小提琴是冬冬主动提出来要学的，他很聪明，我想他会喜欢你的。”最后，她说，“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听了丁妍的一番话，雅西心里越发忐忑，扭动门锁推开门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点紧张。
　　但是阳阳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她想，孩子总归是孩子，只要她多一些耐心和真诚，孩子总不至于太难为她。
　　进去之后，雅西却彻底惊怔住了。
　　她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
　　宽敞明亮的琴房里，有一片极大的落地窗，五月的阳光灿烂明媚，透过窗户，洒满了半间屋子。离她五六米开外的窗前摆着一架钢琴，有一个小男孩正坐在钢琴前仰起脸，望着雅西站立的地方。
　　那个孩子，就是冬冬。
　　雅西和冬冬有过两面之缘，一次在超市，一次在琴行的走廊里。

　　他有一对和凌书祁一样浓密的漂亮长眉，有一双比灵犀要小一些的小眼睛。
　　在超市里的时候，这个男孩儿抓着凌书祁的手撒娇说：“爸爸！你答应我的巧克力还没买呢！……爸爸，你说话不算话！”
　　“好，我们去买巧克力！”
　　“真的吗？”
　　“走，你带路。”
　　雅西怔怔地望着远处那张同时拥有两个大人影子的小脸，完完全全不能动弹。
　　她竟然从没有想过，凌书祁和灵犀为什么会出现在琴行……
　　是巧合吗？
　　他是故意的？
　　他可能是不知道，可能就是巧合。
　　是海哥左右为难，才想到了让她这样一个资历平平的老师来教这个叫冬冬的孩子拉小提琴，难道不是吗？
　　两次，回来后，她遇见了凌书祁两次，他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他若知道是她，他一定会拒绝！
　　雅西仍僵立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孩子的脸。
　　冬冬好奇地打量着她，带着稚气又严肃地口吻说：“你是来教我小提琴的老师对吗？”
　　半晌，她才记得要点头。
　　“老师你好，我叫冬冬。”
　　“……冬冬，你好。”她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当手指触碰到身后略微冰冷的门锁时，她才从回忆中艰难的找回自己。
　　“老师，你怎么不进来呢？”
　　冬冬很有礼貌，比起赵新阳，他看起来要安静许多。
　　大概是像凌书祁多一点吧，她忍不住想。
　　“老师，您请坐吧。”他指着一张宽大的椅子说。
　　还会用“您”，凌书祁可从来不知道用这个字眼的好处。
　　“你叫冬冬？”雅西努力和眼前的孩子找话题聊。
　　“是啊，因为我是冬天出生的。”
　　“你很喜欢小提琴吗？”
　　“我爸爸很喜欢。”提到爸爸，雅西注意到，冬冬的唇边荡开了一个很大很深的笑容。
　　“你呢？”
　　“因为爸爸喜欢小提琴，所以我也喜欢。”
　　“冬冬很喜欢爸爸吗？”
　　“当然。”冬冬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那是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敬爱，凌书祁一定很让冬冬引以为傲。
　　他，一定很爱这个孩子，很宠他吧。
　　就像她宠阳阳一样。
　　不对，应该比她的宠爱多很多吧。毕竟，他可以给冬冬一切，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只要他愿意。
　　而她却不能，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都无法给予阳阳，哪怕是一件并不昂贵的礼物。
　　想到这是，心口那个地方会有一点点疼。
　　“我爸爸很厉害，还很帅。”
　　她的心在抽疼，一下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绞了一样的疼。
　　冬冬说：“爸爸很疼我，除了不让我吃糖和巧克力之外，他什么都好。”
　　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一个地方重重地挨了一下，一段记忆突然像冲破牢笼般，向她袭来。
　　她听到了很遥远很模糊的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那一年，他刚从北京转学来到她的学校。
　　“赵雅宁，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有一个周末，他住在了赵家。
　　“雅宁？”
　　在这之前不久，他刚把雅宁气哭，哭完后发誓再也不会理他。
　　“我牙疼。”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毛病？什么时候的事？”
　　“哎，小时候爱吃巧克力，把牙吃坏了。你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虫子？”
　　“当我白痴啊，牙疼跟虫子有什么关系？”
　　“小时候予芮牙疼，我从她牙齿里看到过一条白色的虫子，快点，你帮我看看有没有？”
　　在旁边观战的雅西想，她记得予芮什么时候说起过，她小时候并没有过蛀牙。
　　“那是大人骗小孩的把戏，怎么可能？”雅宁半信半疑，但还是把头伸了过去。
　　“如果没有看到虫子，我们能不能讲和？”
　　“可以啊。”
　　她一直在一边看着两人，听到这里，想过去拆穿凌书祁的把戏，但又怕惹祸上身。
　　于是，她悄悄冲雅宁打手势，然后对了个嘴型。
　　雅宁收到暗号，虎视眈眈地看着凌书祁是：“真没有，果然你是骗我的！”
　　“没有就好。”
　　“那你牙还疼吗？”
　　“疼啊，真疼！”
　　“等着！”雅宁一溜烟跑去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罐子什么东西，冲凌书祁喊道，“把嘴巴张开！”
　　“这是什么？”
　　“专治你牙疼的偏方！”
　　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罐子。“想整我吧你。”
　　“怎么会呢，予芮小时候试过，你是她哥，肯定管用！张嘴！”雅宁把一勺子白色的粉末放在了凌书祁那颗牙上，说，“保证药到病除！”
　　“我没病！牙疼不是病！”
　　“那你鬼叫什么？”
　　“啊！——”片刻后，凌书祁哀嚎，“赵雅宁！”
　　“哈哈哈……”
　　“什么东西？”
　　“专治你牙疼的好东西！哈哈……鲜死你！看你还敢不敢骗我！”
　　他一边跳起来，一边喊：“该死的巧克力！”
　　“哈哈哈……”
　　那天，凌书祁喝了很多水，然后，雅宁的气消了。这件事，也成了她和雅宁之间的秘密，每次两个人不经意间说起，雅宁都会笑得不可开交。
　　不过自那之后，他倒是真不碰甜食了。

　　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她竟然还能想起来，是太想雅宁的缘故吧，对，一定是这样！
　　“老师，你为什么不说话？”
　　收起回忆，雅西的目光还是呆呆地：“冬冬，……我们开始吧。”
　　她并没有发现冬冬如丁妍所说的那样有什么特别，倒反而觉得，他就是一个很聪明，很安静的孩子。
　　“老师，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嗯，老师差点忘了。”雅西正了正身体，微笑着介绍道，“我姓赵，冬冬可以叫我赵老师，赵老师也很喜欢小提琴。”
　　他默默地听她说完，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那我们开始吧。”她起身取出小提琴。
　　“学习之前呢，老师想跟你聊一些关于小提琴的故事。”雅西坐到冬冬身边，尽量让自己沉下心，“在乐器当中，小提琴……”
　　“赵老师，”冬冬突然打断她，“你为什么不问我问题？”
　　“……？”雅西茫然。
　　“以前每次有新老师来，他们都会问我很多问题……”他的小脑袋默默地垂下去，低声说，“我不喜欢别人问我问题。”
　　“……”雅西愣住。
　　他也许希望她能和别人一样问他很多问题，然后他就有很多理由可以讨厌她，从而达到他的某种目的。
　　她突然有这样的直觉。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可以告诉爸爸，把你赶走。”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雅西惊讶至极！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希望我走，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她迟疑了一下，问，“冬冬不喜欢小提琴对不对？”
　　“不是，”他的声音极低极低，“我想爸爸教我，可是爸爸很忙。”
　　凌书祁会拉小提琴吗？
　　“你爸爸也会拉小提琴吗？”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但是爸爸也有一把小提琴。”
　　冬冬突然跑开，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一把琴来，然后坐回到她身边，眉心舒展开来，说：“老师你看，这是我爸爸的小提琴。”
　　雅西看到了那把有着漂亮琴身，纯手工制作的小提琴。琴身上，刻着已经有些暗淡的名字——小西。
　　它曾经陪伴她度过了无数的时光，和她一起拥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一把很好、很珍贵的小提琴。
　　“赵老师，你想试试它吗？”
　　“好啊。”
　　她把小提琴压在肩头，指尖轻轻压在琴弦上。
　　琴还是那把琴，曲子还是那首曲子，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赵雅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