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一路向西》箫紫陌

4、第三章 距离

　　如果某一天，在青天白日之下，我们不幸遇见，我想，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你开口，我不会吝啬一笑，没有然后，仅此而已。这是雅西在踏上归途的车上时，预见的某一个画面。
　　一笑之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可事实上，她笑不出来。
　　方寸之地外，凌书祁始终没有去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同雅西在超市遇见他时一样，像没看见，更像是无视她的存在。
　　而对凌书祁来说，这一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那一首曲子，似乎依然穿过这条走廊传至他耳边。
　　她，为什么偏偏要拉这一首，偏偏要让他听见这首他最讨厌的曲子！
　　雅西默默地看向眼前的灵犀。
　　灵犀带着黑色的休闲帽，帽檐压得很低，下面一副时尚的大墨镜，完全看不清楚她的一张脸，但雅西还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久久停在她身上，或许是在惊讶许多年之后，她们竟然会在这里狭路相逢。
　　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冲她微微一笑。
　　然后说：“雅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半晌，她只是报以一笑，笑得大概还很难看。
　　后来雅西想，她是有多傻，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以至于最后把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对方。
　　“书祈，这是雅西啊，不要说你没认出来，虽然变化很大，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灵犀偏过头去看着身边的男人，“不打个招呼吗？”
　　凌书祁眉眼微挑，仿佛是经灵犀一提才想起了什么，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始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事不关已的表情。
　　时间突然变得漫长而遥无边际，每一个滴答都清清楚楚的落在雅西心上。她很害怕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将四周的氧气一点点消耗殆尽，她会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会临阵脱逃。
　　她勉强在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强做镇定：“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敢去看那张冰冷到陌生的脸，只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灵犀不答反问：“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这么多年，雅西，你去哪儿了？”
　　她想说话，却发觉喉咙口突然变得又干又燥，一时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没等她回答，对方又问道：“四年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顿了顿，她张嘴说：“刚回来。”想想，才三四天的事，竟把不想见的人都见了。
　　灵犀有片刻的沉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终于。
　　“走了。”凌书祁冷冷地声音响起。
　　他是不耐烦了吧。
　　回来之后，在短短的几天之内，雅西两次迎面遇见凌书祁，听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简短无情的两个字。
　　身体里有一个地方，在她不经意间，隐隐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时候，那个夹在他们中间的小男孩突然昂起头说：“爸爸，我肚子饿了。”
　　“我们去吃饭。”凌书祁低头看了一眼男孩的脸，转身欲走。
　　“书祈，”灵犀喊了一声，回过头去看着他，“这么多年没见，叫上雅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不必了吧。
　　只听凌书祁冷漠至极的嗓音再次响起：“我想不必了。”他停了停，转回身，“赵小姐有时间吗？”
　　赵小姐。
　　呵，她没听错，刚刚，他叫她“赵小姐”，这就是他对她的称呼吗？
　　“我还有事，下次吧。”雅西露出一个较深的笑容，出于礼貌和客气，她又说，“下次有机会，我请客。”
　　“一定会有机会。”他终于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稍稍倾身，说，“赵小姐，再见。”
　　灵犀还想说什么，看凌书祁已经转身迈开步子，只好匆匆打声招呼后跟了上去。
　　一双丽影，在眼前忽然间消失不见。
　　她又听到边上的琴房里断断续续的琴音穿墙而出。
　　整个走廊仿佛是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如同她此刻的心一样，空洞的可怕。
　　雅西望着前方，深深吸了口气，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为什么，她不能成为那个潇洒走开的人？

　　一早上糟糕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下午的面试，这种负面的情绪轻而易举的影响了她的现场发挥，面试官问的几个简单问题，她都应对的一塌糊涂。
　　“我看你毕业大概有五六年了，可是简历上没有写任何工作经验，是没有找过工作，还是一直找不到工作？”
　　她迟疑了会儿，说：“毕业后我就结婚了。”
　　坐在对面的三个面试官同时抬头看着她，其中一个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以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很好的发展。”
　　她的脑子已经不太能够过多的思考，甚至是处在短路状态：“迫于无奈。”
　　“是不是你男朋友觉得放你出来太危险，所以一毕业就逼婚？”说话的是一个年级较轻的男子。
　　放她出来？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
　　逼婚？雅西听到这些词时，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场的人也突然跟着笑了起来。
　　“差不多吧。”
　　她这才发现扯太远，已经无法收场。
　　“那现在为什么又出来工作呢？老公养不起家？”
　　或许做报纸杂志的人都比较八卦吧，雅西心想。
　　“是啊，所以结了婚再次‘迫于无奈’，出来给孩子赚点奶粉钱。”
　　面试现场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和雅西所想的不太一样，面试官的问题一直不太着调，但又事关重要，气氛看起来很轻松，雅西也已经隐隐嗅出了些端倪。
　　“孩子都生了吗？你不说，还真没看出来。”还是那个年纪较轻的男子惊讶地说。
　　“虽然毕业于名校，但之前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而且专业也不对口，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胜任我们给你的职位？”
　　这次，雅西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确实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对这一行也不太了解。……我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我需要这份工作，如果您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一定不会让贵公司失望。”她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在超市购物时，听到那对女大学生的对话，于是笑了笑了说，“我认为我有一点优势，是女大学毕业生无法具备的。”
　　“什么优势？”
　　“我结过婚，生了孩子，我不需要婚假和产假，更不会轻易离职。”
　　对坐的男人盯着她看了良久后，点点头说：“有道理。”
　　然后，雅西就得到了一句：“保持手机畅通，明天我们会给你答复。”

　　回家后，雅西下厨煮了面条，阳阳吃得津津有味，她却没什么胃口。
　　晚上给阳阳洗完澡，雅西已经累得浑身都酸软无力，只想找到床好好睡一觉。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她突然认真的打量起了自己。一件卡通大T恤衫，一条牛仔裤，再加上一扎大马尾，镜子里的女人同四年前的那个赵家二小姐实在相去甚远，如果再壮实一点，怎么看就是个女汉子，还有一丝女人味吗？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还像她记忆中的样子，难怪灵犀会说她变化很大。
　　她的变化确实很大，不止是看起来不一样，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看着镜中的女人，雅西甩了甩头，拍着脸颊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抬起手将发束解下，一头长发瞬间垂散开来，散落在肩背与耳边，然后她冲着镜子挤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谁说，没有女人味了？
　　她突然瞪着眼睛想：去他的灵犀，去他的凌书祁，你们的幸福与我何干？凌书祁，我们早就两清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还有赵雅西，你记着，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懦弱，我都瞧不起你！

　　三年前的一天，雅西无意间看到了一条关于灵犀的娱乐新闻。
　　当红明星灵犀已与她交往多年的男友登记结婚，婚前两人已育有一子，有传言说，灵犀的老公是地产界的大亨，灵犀在为男友诞下一子后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而灵犀退出娱乐圈最大的可能是为了相夫教子。
　　有情人终成眷属，从古至今都是一段佳话。
　　灵犀在怀孕之后一直远离娱乐圈，这是雅西四年来所知道的唯一有关灵犀和凌书祁的消息。

　　凌书祁终究还是欺骗了她。
　　她伤了吴以深，凌书祁伤了她，其实很公平。
　　可是为什么，在她回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不是别人，偏偏是凌书祁。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那天晚些时候，在哄阳阳睡觉之前，孩子突然喃喃着对她说：“妈妈，我想爸爸了。”

作者有话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是缘分吧。